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大气、优雅、沉稳、雍容、美丽的少女,可她的眼波如一泓看不到底的深潭,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有无数说不尽的深意,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有无数看不透的陷阱。
自己何德何能?蒙她如此看重?要不要赌咒发誓,说自己真的不敢也不想和她堂堂文六小姐抢男人?
怎么样她才会相信?要不要自己立刻就把自己卖了嫁了她就真的放心了?
文初若把曼曼的心思看的透透的。别说苏曼曼只是想想,就算她真的赌咒发誓了,文初若也不会相信。苏曼曼又不是没嫁过人,陈云正都能不计较,费尽心机的替她改头换面,堂而皇之的明媒正娶。再来一次,她文初若可丢不起这个脸。
因此她只是温文一笑,眼睛已经望向了门口,不愠不火的道:“人很快就来了,我想苏姑娘是很乐于见到来人的,毕竟,他和你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你也有很长时间……不,确切的说,你还从来没有好好的见过他呢。”
曼曼的后背绷的有些僵。听文初若前头的话,她径直把来人想成了陈云正。看来陈云正没说错,她也不过是以退为进,说的好听,其实是想让自己当着陈云正的面拒绝她的好意,好让陈云正看透她是多么的贤良淑德,而自己是多么的不识时务吧。
早料到会有这一刻。
终于还是来了,那就当面把话说清楚。让他看清自己,也让自己看清楚他。女人如衣服,男人永远有他放不下的大业。自己在他心里本就是无足轻重。
曼曼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是一个轻微的足音,显然是训练有素,很懂得礼数和进退的人。
门吱吜一声开了,锦缎站在门口,朝着文初若道:“姑娘,来了。”
文初若嗯一声,看向曼曼,再看向门口,招手道:“峻哥儿,过来,叫姨姨好生瞧瞧是胖了还是瘦了?”
曼曼呆呆的看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从锦缎的怀里滑下来,迈着小短腿,笑滋滋的跑向文初若,扑进她张开的怀抱里,亲热的搂着她的颈子,甜甜糯糯的道:“我听姨姨的话,峻儿有好好吃饭呢,不信姨姨瞧,峻儿又胖了……”
他伸出圆滚滚如莲藕一样的小胳膊,凑到文初若跟前。
文初若笑着亲了亲他的小手臂,道:“峻哥儿真乖,来,姨姨亲亲。”
峻哥儿痒的直笑,边笑边躲,却一直挂在文初若身上,冷不防对上曼曼有点呆滞的眼神,便瑟缩了下,越发投进文初若的怀里,咬着手指头问:“姨姨,我要回家。”
文初若含笑瞥了一眼曼曼,在峻哥儿脸颊边亲了亲,道:“好,叫锦缎先送你回去。”文初若和峻哥儿亲了一会,才松开他,峻哥儿他再度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曼曼,便跑向了锦缎,临走前还规规矩矩的给文初若行了礼,道:“姨姨,峻儿先走一步。”
曼曼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峻哥儿都走的不见人影了,她还是恍恍惚惚的,不受控制的往门口挪了两步,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他一道走了。
峻哥儿,已经无需再多说,尽管她心里存着疑问,可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峻哥儿生的秀眉美目,鼻梁直挺,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和陈云正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只有那双眼睛,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
心被什么东西砸的血肉横飞,筋骨都被抽掉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气血一阵阵往上涌,曼曼只想不顾形象的大哭。她很想抓住什么东西,好填充上心口的这一大片空白和荒芜。可是心口那么空那么冷,要拿什么来填?要填多少才能填满?峻哥儿,她的儿子,已经生生的被人抱走了,而且她知道不会轻易的把他还给自己。
曼曼徒劳的张了张嘴,眸子里没有一点光亮,她只是沉沉的沉沉的瞪着早就空无一人的门口,好像把精美的门扇盯出个洞来,她的儿子,峻哥儿,就会突然从那跑回来扑进她怀里一样。
只不过瞬间,曼曼便体会到了天堂地狱的翻覆。刚刚还是失而复得,此刻已经是得而复失。从头到尾,她手里都是一片虚空。
明明离的那么近,仅仅一步之隔,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那么遥远,如同隔了万山千山。他是她的儿子啊,他却不认识她,她是他的亲生娘亲啊,他却叫着陌生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为姨。
他和旁人亲亲热热,却怯生生的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
命运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满怀期待时,老天把她和儿子分开,当她不报任何期望时,老天又把儿子送到她跟前来。可她却早就失去了抱住他叫他峻哥儿的资格。
曼曼木然的走到文初若跟前,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文初若朝着对面的座位,朝着曼曼示意:“我刚才就说,有事慢慢说,现下苏姑娘不急着走了吧?”
曼曼僵硬的坐下,道:“请文小姐明示。”
文初若轻笑道:“苏姑娘,我的诚意都在这里了,以诚换诚,我想看到你的诚意。”
曼曼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跪下:“求文小姐……”
文初若起身,纤长的手指搭在曼曼的腕子上,道:“你这是何必?我没有搓磨你的意思。只不过,你确定把峻哥儿要回去?他可是陈家的骨血!”
文初若说的如此笃定,曼曼连反驳都不能。这位文小姐果然做足了功夫,不仅把从前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连带着把她的后路都阻死了。
她问的很有道理。可曼曼不死心,她垂死挣扎着:“他不是……不是我的峻哥儿,峻哥儿也不是六爷的骨血。”
文初若轻轻摇头,道:“我不是来向你求证的,既然我敢说出这样的话,你就应该明白我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比如,给你接生的两个稳婆。”
曼曼呆若木鸡。
峻哥儿出生,她就一直在昏睡,等她醒来,稳婆已经被打发了。她当时还纳闷,为什么只打发了稳婆而没打发掉那两个奶娘,原来是怕稳婆走露消息。
文初若辩颜辩色,知道曼曼十分已经信了九分,便好心的替她分说:“峻哥儿初生,六爷便将他抱到了四爷四奶奶处……我不只问过稳婆,还派人去过张家庄,至于峻哥儿是不是六爷的骨血,知情人可不只你一个……”
曼曼狠狠的咬着唇,无言以对。她心里悲凉一片,想到的是陈云正。他把峻哥儿送走,就已经婉转说明了他根本不信她和牛儿之间是清白的,根本不信峻哥儿是他的骨肉。
什么爱,什么喜欢,什么誓言,什么不计较,都是假的,他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没有就没有,大可以明说,可他不说,装着那是他的亲骨肉,却背着她将孩子送走。
送走就送走,他却瞒了她骗了她。
他究竟置她于何地?
难怪文初若这样有恃无恐的问着自己是否确定要把峻哥儿带走。
峻哥儿是陈家的骨血,可陈家不认,陈云正不认,那么他再可爱,也是孤苦零丁,没有家族没有父兄的孩子。纵然她可以带她走,可稍大一点,只会任人欺凌他是有娘生没爹教的私生子。便是想出人头地,可他连最基本的家世都没有。
她是个被和离的女人,峻哥儿则是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私生子。
那么她该怎么办?
她生下峻哥儿,不是让他来受苦受难的。她不求峻哥大富大贵,可她想让峻哥儿有个温馨的家,严母慈父,一生和乐。
谁想到,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曼曼无语的望着文初若。她又有什么打算?
文初若稍微用力,将曼曼托了起来,轻叹一声道:“为母则强,苏姑娘,你若真心为了峻哥儿着想,不如听我一言。”
曼曼垂下头,也垂下了骄傲的自尊,她只能无助的道:“是。”
文初若掏出一张卖身契,最后再看了一眼,推向曼曼,道:“峻哥儿现在过的很好,等有了机会,我会跟六爷提提,算是六爷的养子,抱到我身前来,这样就可以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曼曼心如刀绞。她的儿子,陈云正的亲生骨血,为什么兜兜转转,只能算作他的养子?为什么还是不能叫自己娘亲,却只能算作陌生人两两相望?
可她知道,现在的峻哥儿,生死富贵都拿捏在文初若手里,自己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
曼曼咬着唇,沙哑的道:“是。”
文初若很满意。这苏曼曼够宁够倔骨头够硬,可惜命不够好,她遇上的是自己。好在她够识时务,够聪明,但运气不够好,也就注定了她未来的路不怎么好走。
文初若轻抬纤纤柔荑,道:“我是真心替你和六爷遗憾,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是天底下莫大的悲哀之事,我是诚心诚意的想和你共同服侍六爷。苏姑娘,你既可以和六爷在一起,又能亲眼看着峻哥儿长大成才,一举两得,甚至是数得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曼曼抬起头,盯着桌上那张薄薄的卖身契,惨然一笑道:“不用再考虑了,我签。”命运无常,她从卖身成通房丫头伊始,为了自由而努力奋斗,折腾来折腾去,到底还是失了清白失了真心,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跌回泥泞,沦为一个落魄的通房丫头。
命中八尺,难求一丈,这可恨的命运,让人想不认命都不成。
第261章、露馅
文初若抬手,叫锦绣拿印泥进来。
曼曼没等锦绣,已经咬破了食指,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淡白的唇,猩红刺目,却别添一份妖娆。她没按之前,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文初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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