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自己好,自己十倍偿之,但若是明知道兄弟之间已经罅隙渐生,甚至到了刻骨恨毒的地步,他也没必要揣着一张白莲花的脸愣往前凑。
没的找打,挨了打也是白挨,谁不知道于自己无利的人和事绕着走呢?
陈夫人忙松了扶着门框的手,几步走过来笑道:“老爷,好好的家宴,你怎么又训起儿子来了?儿子也大了,要训什么时候训不得?何必非得在晚宴的时候?你生一肚子的气,儿子也满心惶恐,只怕山珍海味吃下去也要积食了。”
陈老爷收了手,顺势坐下,道:“罢了,都说修行在各人,这话果然没错,龙生九子,还各个不同呢,我也不指望你把我的话都听进去并照做不误,只盼着将来你自己遇到了问题,回过味来能感慨一句当年我的话没有欺你便知足了。”
这会儿果然不是个教训儿子的好时候,不说内室里还有两个儿子媳妇,便是外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下人都侧着耳朵听呢。
陈夫人做好做歹,扶了陈老爷坐下,命人上汤,这边使眼色给陈云端和陈云正去拉陈云方。
陈云正偏没眼色,站起身道:“爹娘,我吃饱了,累了几天,想早点回去歇着。”
陈夫人气的直瞪他。知道老爷正在气头上,不说乖乖的安分守己,非要跳出来当出头鸟,这不是等着被老爷训斥吗?要知道这几天阖府的人都在议论他被人状告的事,就连同族和相近的女眷都来打探消息,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还有过来打探消息以期做出相应后续反应的。
老爷有气,也多半是为了他,不过是迁怒到老三罢了,罪魁祸首还是陈云正,他不说消消停停的,竟然还敢冒头……
陈夫人忙抢在陈老爷发作之前道:“你也知道累啊?既如此就赶紧给我滚回去好好休息,再敢出来闯祸,我先打死你这个不省心的祸胎。”
陈老爷不满意陈夫人抢了自己的话,但要教训儿子,大可以等明天,也就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陈云正不怕死的火上浇油:“怕累也没办法,我最迟明天或后天就得起程。同窗们接二连三给我送了信儿,他们已经打算启程赶赴省城了,投师拜贴,还有许多的要事,我若再耽搁,只怕明年的会试不去也罢。”
这倒是大事。陈夫人看一眼陈老爷,果然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松动,便没吭声。府里后院的琐事她可以做主,但事关儿子的前程,还得老爷拿主意。
陈老爷嗯了一声道:“你明儿一早到我书房,我在省城也还有几个朋友,你只身一人在外,少人照应,我们也不放心,到时你拿了我的书信,也替我去拜望一下世伯世叔……”
陈云正洒然离开,晚宴忽然间就失去了意义。陈夫人望着这一桌子沉闷的男人,忽然叹息了一声,不无感慨的道:“变了啊。”
再也没有从前孩子们承欢膝下,撒娇耍闹的和睦氛围了。儿子们大了,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家和孩子,勉强他们凑到一起,都各怀心事,就像一盘散沙,强捏不起来也没有意思。
她无耐的笑笑,道:“老大,老三,各敬你们父亲一杯酒,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人人都没少使力气——”不管是真心想帮忙还是想扯后腿,总之各个不遗余力。
陈云端打起精神笑道:“娘这是什么话,为了这个家,我们兄弟出点力气还不应该吗?来,三弟,敬爹、娘一杯……”
陈云方坐在那没动,忽然冒出来一句话:“爹,分家吧。”他过够了,也忍够了,他宁可被父母遗弃到大街上去乞讨为生,也不想再看父母和兄长的眼色过活,甚至是从最小的弟弟手底下讨生活。一旦陈云正考中进士,这个家,就更没自己的位置了。
第145章、人父
陈云正退的早,睡的也早,清晨起来神清气爽。
服侍他梳洗的是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谷雨,早几年就许了人,也算是从小看着陈云正长大的,并不像别的丫头那样,对他满是爱慕之意,因此陈云正勉强能够接受,并且不算太反感。
自打陈云正回来被软禁,就一直没再回到秋蕴居,一直待在陈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自来不大爱让人进他的屋,穿衣洗漱多是亲力亲为,谷雨也不过是替他梳下头,偶尔换个水,递个手巾之类。
她惯会识得眼色,并不过分殷勤,否则早被陈云正骂出去了。
陈云正擦了脸,随便的问了一句:“太太起来了?昨夜睡的还好?”
谷雨将手巾接过来搭到椅背上,浅笑道:“睡的还好,就是昨夜睡的太晚了……”
陈云正也没当回事,只哦了一声,心里奇怪:昨天不过是个寻常的晚宴,家里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请戏班子,也没豪奢到自己养几个歌伎的地步,怎么老爷、太太兴致这么高?
谷雨见他不问,便提醒道:“昨儿三爷提出说要分家,气的老爷大动肝火,太太苦劝不听,所以才闹腾了大半夜……”
陈云正坐着,听凭谷雨的巧手替他打理头发,闻听此言,也不过是嘲弄的翘了翘嘴角,道:“分就分咯,有什么可闹腾的。”
一大家子人,各有各的立场,窝在一处生活,就跟碗和筷子似的,就没有遇不到矛盾的时候,与其为了这么点子银钱弄的人人都跟红眼兔子似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还不如就此分了呢,省多少事。
谷雨半晌没言语,最后才有些无耐的道:“六爷,当着奴婢的面您说说也就罢了,这话可千万不能当着老爷太太的面说……”
六爷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分家的话也是随便能说的?小门小户还以家族繁荣,人丁壮大为傲呢,何况是陈家?
分家是败家之兆。但凡有主事的老爷在,谁敢提分家?要不然老爷何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太太怎么劝都劝不住,一迭声的叫拿家法,等不及了,老爷亲自动手,拿鸡毛掸子不分轻重、不分头脸就往三爷身上招呼。等到最后拉开时,三爷的脸上一条条的都青肿了,可见老爷是多么的震怒,下手是多么狠了。
偏生三爷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少言少语的惯了,昨晚竟然说出那么多愤怨的话来,不外是大爷是惯被倚重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没有隐忧,六爷有功名在身,又是最得宠的,将来虽分不到多少家产,但总也吃不了亏,偏他是个猪嫌狗不爱的,这么多年没有一点进项,不过苦苦支撑度日,与其如此,还不如尽早放他出去,他也不必顾忌陈家,好早些自立门户,哪怕是做点小本生意,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的凄苦度日……
那话一字一句,真戳人心,把个老爷、太太都气愣了,到最后太太拿手指着他大哭,道:“我白生养了你一场,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我挖心挖肝的对你好,你弃若蔽履不说,还这么颠倒黑白糟蹋我的一片心……”到最后直接就翻了白眼昏了过去。
听谷雨叙述完,陈云正也只叹了口气,交待道:“既如此,就让太太躺躺吧,等我从老爷那儿回来再去见太太。”
谷雨自是应承不提。六爷虽然顽劣,但对老爷、太太,尤其是对太太的孝心,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谷雨又提醒陈云正:“六爷是胸怀大志的人,奴婢不懂,也不敢妄议,可是太太如今这般,六爷还是多顺着太太的心思,能晚走几天是几天吧。”
陈云正只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谷雨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可怜,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心虚,生怕陈云正把她的一片忠心误会成是受了太太的嘱托前来做说客的,忙分辩道:“奴婢一点愚昧心肠,还请六爷别见怪,奴婢也是看太太实在是伤心过度,想着六爷一向最得太太欢心的,您说一句贴心话,能抵旁人十句,所以才……”
陈云正压根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摆摆手,自带人出去见陈老爷。
陈老爷脸色青黄,很是疲惫憔悴。看见陈云正进来,眼里就更多添了一分愤懑。陈云正却似乎对他的心态毫不知情,乖巧的行了礼,便长身直立的站在了一旁。
陈老爷看着这个钟灵毓秀、儒雅俊美的小儿子,也不免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除了他在女人一事上有着让人不满的执念,总体上来说,他也算是个好儿子了。
做人不能强求不是?
老大也是个懂事的,又是个隐忍忠厚的,昨夜陈云方百般诋毁说他借职务之便占公中便宜,陈云端都没解释,也没强辩,还肯私底下劝自己对老三多照顾一些,陈老爷就挺欣慰的了。
有这么点安慰,陈老爷便暂时将烦恼放下,同陈云正交待出门在外要多注意,与人相处应该谦逊温和之类的话。
陈云正很诚恳,一一应下,偶尔回应,也说些自己在外面遇到的趣事。父子相谈甚欢,陈老爷不时的笑几声,捋了捋胡子,对陈云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一去,也别太当回事,只管尽力就好。毕竟你还小,这种事又是可遇而不可求,也没谁指望着你一下子就登了天。若是中了,也不可过于轻浮得意,做人还是低调些的好,有多少人年少得志,结果反倒不得善终,便是因为心性太高,看他人都如蝼蚁,得罪了人犹不自知,为以后的官途、人生埋下祸根……”
陈云正接道:“儿子懂得这个道理,不过是拿这回的事当个历练罢了,中了呢,算是我运气好,没中,只当出门游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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