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她忽然一阵恶心反胃,蹲下身,翻肠倒胃地呕吐,早上只喝了些粥,此刻全吐了出来。
她的脸色白得像是冬季寂落的雪。
“楼兰高贵美丽的公主殿下……”景轩忽然出声。
她微喘着气,抬头看他。
他微微笑着,一字字地以嫌弃的口吻道:“此刻看来,你还是脱光了的模样更干净美好。”
苏宁,“……”
他那场惷梦里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啊,为何每次提起,他的表情都那么地YD!
远远站着的侍卫长身影凝固成雕像。
似乎敏锐地觉察到什么,景轩侧眸看向了侍卫长,似笑非笑,“嗯……朕怀疑一件事。”
没人问他何事,苏宁完全不想听他说话,方才那血腥暴力的场面令她心灵受到严重冲击,比看好莱坞大片还刺激百倍。
直至景轩轻言慢语的话说毕,她方以满脸惊诧的表情看着他。
他道:“唐侍卫长可不会轻易为女人动手,是不是宝贝儿你和他有什么私情?”
苏宁冷笑,“如果在你眼里,统共见过两次的人就是有私情的话,那么,我承认,不光是他,宫里的很多人都和我有私情!”
他杀人也便罢了,竟还亦如此惨绝人寰的方式来对待别人,苏宁心底厌恶得要命,皇帝都喜欢杀人么?玖月会杀人,这一位更会杀人,这里的一切让她厌烦透了,也让她难受得快要窒息。
景轩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宁,“牙尖嘴利的女人可不惹人爱。”
苏宁气性正大,索性不管不顾地道:“谁稀罕你爱!”
景轩眸光讶异地轻轻“哦”了一声,薄唇的笑仿若透着黑暗气息,“那么,你便陪着那位肯为你打架的侍卫一起去禁庭待着好了,到时候,你自然会哭着求朕爱你。”
****
禁庭是什么地方?
苏宁被押送着去那里的路上,戴上了手铐脚镣的侍卫长走在她旁边,竟还有闲情与她科普一下禁庭的信息。
他的语调很淡,“禁庭是犯了重罪的人呆的地方,被称为宫里的地狱。那里四处是铜墙铁壁,没有可以逃离的机会,在那里,哪怕是发生罪恶至极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奇怪。因为,那里本就是罪恶的人组成的罪恶地狱。”
“诶……你别说了好不好,听起来怪吓人的。”
侍卫长冰冷的视线扫过她,“不说的话,你去了又怎会有防备?”
“你说得像是有人会害我一样。”
“不是像,你本就是个让人想要害的女人。”
苏宁恼了,“唐侍卫长,你别这么诅咒我好吧?”
侍卫长沉默了。
苏宁道:“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什么为了我打架,该不会是什么误会吧?”
侍卫长不言。
苏宁继续道:“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你说你们打架就打架,悄悄地打不好么?现在害死一堆人,还连累了不相干的人,真是罪孽深重!”
侍卫长依旧不言。
苏宁盯着他的侧脸,“你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打架?好歹让我这个冤死的也知道原因呗!”
侍卫长侧头看了她一眼。
冰冷视线再次将她穿透了。
苏宁,“……”
好可怕的人,还能愉快地聊天么?
侍卫长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冰冷的眸却已有丝恍惚,打架的原因,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去回忆。
然而,那些话却强硬地闯进他的脑海,哪怕是回忆,也让他的心变得那般不平静。
“你说那个安美人啊,我见过的,长得可真是比楼子里的姑娘好看千百倍,要是能和她睡一次,我折寿五十年也愿意!”
“听说皇上在她的宫里过了一整夜,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必定她的床上功夫很了得。不知道她是如何伺候皇上的,她的腿那么长,那么好看,说不定那双腿就够皇上玩儿半夜了。”
一阵银荡的笑声结束对话。
或者说,是他控制不住的情绪使他冲上去揍人,才导致了对话的结束。总之,听不到那些话,他体内喧嚣躁动的血液才慢慢重新流淌。
****
禁庭果然是名副其实,四周是铜墙铁壁,大门口有重兵看守,里面的人则是相当于被苦苦奴役的工人,不辞昼夜地做着宫里最繁重最肮脏的活儿。禁庭里有很多种分类,苏宁与侍卫长一道被分到了浣衣局,负责清洗宫里面主子以下的奴才们的衣物,宫里奴仆成千上万,这浣衣局却统共只有四个人,可想而知每天的任务有多繁重。
掌管浣衣局的姑姑翠花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腰粗腿短,整个人仿佛圆滚滚的球,那张脸在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很猥琐的缝。
是的,猥琐。苏宁看见在这猥琐目光里变得神色愈发冷然的侍卫长,忍不住笑了一声,侍卫长冷冷的视线扫来,她憋着笑。
翠花道:“你们谁愿意和她一起住?”
她问的是浣衣局的三个宫女。
茵茵是因曾试图勾引景轩才被打入禁庭,在景轩眼里,宫女这种卑贱的存在连喜欢他的资格也没有。她对苏宁充满了嫉恨,她听说了,这位安美人曾经侍寝过。她心心念念却始终得不到的人,安美人却曾经那么地接近过他。
茵茵冷笑道:“浣衣局屋子那么多,为何要让我们把房间分出来?”
翠花别有意味地笑了下,为何?自然是因为安美人住不长久,活不长久,那又何必白白地清理一间屋子给她。
她又看向范音。
范音则纯粹是倒霉在名字上了,本是进宫选秀的秀女,却因为这个听起来与“梵音”类似的名字遭到景轩的厌恶,被打入了禁庭。因为宫里有个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景轩有一位雪山带发修行的哥哥,参的是佛法,修的却是……情缘。
范音没表示意见,低着头不作声。
此刻便只剩下姝轻了,她入禁庭的原因没人知晓,她也不与旁人打交道,整个人透着股阴森孤僻的感觉。
苏宁被分到了姝轻的房间。至于侍卫长则由翠花带下去安置了。
苏宁本来想和姝轻处好关系,毕竟要同处一室,但姝轻显然没有搭理她的想法,只是偶尔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禁庭一天只有中午那一顿饭,苏宁头一天便挨了饿。等她将衣服洗了一小半时,去吃饭已经迟了,她看向正在碗筷的茵茵。
茵茵道:“别指望谁会给你留饭,以后想吃饭,请准时来。”
她是故意的!苏宁听到了她的心声。
“饿死最好!她凭什么能够接近皇上,皇上本该是我的!”
苏宁只想感叹,如果她真嫁给了皇帝,那么,情敌应该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了。说起来,玖月不是说会来景国么?已经来这里七八天,她却连玖月的影子也没见到。
中午有大概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苏宁捂着肚子蹲在门槛边。
一个馒头在这时伸到了她眼前。
白白的馒头在修长的大手上,她视线上移,看见了侍卫长粗犷的胡子。
“不吃?”
苏宁接过,咬了一大口,混杂不清地道谢。
翠花正巧撞见,肥胖的脸上掠过冷笑,“三哥……像这种已经没有前途的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噗——”苏宁口中的馒头喷出些许,她被呛住。
翠花摇着粗壮的腰身,自以为婀娜地走了。
她咳嗽半晌,抬头,看见了侍卫长黑得风雨欲来的脸色。
侍卫长么,从那张粗犷豪放的脸来,有三十来岁,从那挺拔得玉树临风的身形来看,又给人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的感觉。无论三十多岁还是二十多岁,反正那个翠花是绝对超过了四十岁。
这一声“三哥”真是听得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
接下来的两天里,苏宁白天便是洗衣服,晚上还是洗衣服,半夜才累成狗回到床上。一次半睡半醒间,瞥见月光下坐得笔直,正望着她的姝轻,苏宁还吓了一大跳。
姝轻却很自然地望向窗外,就像是睡不着偶然瞥她一眼般移开目光。
苏宁当然不愿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炼狱待一辈子,她洗衣服时就在偷偷和七七商量逃走的办法。
玖月没有出现,那么和他合作的事情便该结束。苏宁没必要再留在皇宫,她琢磨着可以去民间开个戏院,她每天演戏,不光可以谋生,也可以升级,大概两三年就可以升级到3,穿越回现代。
没商量出结果,倒是一道鞭子狠狠地甩在她背上。
她猝不及防,摔在了水盆里,身上全湿透了。
翠花手里握着鞭子,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狠厉味道,“小蹄子!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再偷懒仔细你的皮!”
范音与茵茵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讥笑。
侍卫长站在门边,眼神幽深地盯着她。
苏宁狼狈地满身污水,站在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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