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三个老头登时就变了脸色。
“夫人这是在威胁老朽?”
“是又如何?”独孤伽罗冷笑一声,道,“相国大人请几位来,那是看中了几位的才学,可若这才学不能为我所用,就算才高八斗又如何?朝堂上只需要与国有用之人,三位若只是为了给我脸色看就不分轻重缓急地跟我对着干,那似乎也就称不上是良臣啊。”
这一番话说得三个老头哑口无言。
不理会三个老头或青或白的脸色,独孤伽罗逼问道:“那么,三位大人是要回乡养老,还是要帮着我把这官制好好梳理梳理?”
宇文氏不注重文官,难得有一个正经人掌权,三个老头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回乡,尤其是都被叫来修改官制了,这也算得上是重用,日后说不定就要飞黄腾达了,哪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可被独孤伽罗一个女人呛住,三个老头心有不甘。
苏威见独孤伽罗与三个老头僵持住了,便笑着出来打个圆场,道:“夫人千万不要生气,修改官制是件大事儿,也算得上是要改了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三位大人也是怕相国大人吃亏不是。”
“六官制称谓复杂、掌权不明、效率低下,怀道县公以为这个理由如何?是否够分量更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足够,足够。”苏威偷偷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位夫人火气正冲,好大的威严!
独孤伽罗又转向三个老头,冷声道:“三位大人以为呢?我的理由是否足够充分?”
“……足矣。”
“很好!”独孤伽罗松了口气,“那么我希望咱们今日能有些进展,怎么也不能让相国大人失望啊。”
“夫人言之有理,”苏威赶忙拍个马屁,而后立刻给出意见,“苏某以为,六官制之所以混乱,是因为他没有对朝中官吏进行分门别类。”
说到这儿,苏威停了下来,睨着独孤伽罗的神色。
到这个部分,独孤伽罗就不好开口,于是给了高熲一个眼神,高熲立刻开口应和苏威道:“怀道郡公言之有理,可否请怀道郡公详细说明?”
“这是苏某的荣幸。”
说完这句之后,苏威就洋洋洒洒地说了两个时辰,可谓是引经据典,甚至将前朝有的官制一一做了剖析,看样子是三日来做了不少调查。
等苏威说完,独孤伽罗只觉得头脑发懵,苏威后一个时辰里说的东西独孤伽罗几乎没听进去。
其他几个人各自思考一番之后,高熲先开口问道:“怀道郡公的意思我听懂了,只是所谓的分门别类是要依照什么样的标准?”
“这个……”苏威摇了摇头道,“苏某惭愧,这个部分还没有理出头绪。”
独孤伽罗道:“都说治国如治家,反正咱们这里也不是朝堂之上,几位大人随便说说便是,先来想想自己家里都有些什么事情是需要人来管的。”
独孤伽罗这一句话立刻就给思路枯竭的几个男人指引出了新的方向,几个人眼神一亮,立刻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独孤伽罗叫洛容准备好纸笔,一边听着,一边将靠谱的选项写在纸上,而且特地将“吏、户、礼、兵、刑、工”这六个字写得略微大了些,还都写在了显眼的地方。
五个男人结束了热烈的讨论之后,就颇为懊恼地发现他们光顾着说,竟没人拿笔记下来,这讨论完了再去回想可就只能想出三成不到。
就在众人懊恼之际,独孤伽罗送上了一张鬼画符似的纸,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连不成词句的字,却让五个男人大喜过望。
五颗脑袋凑在一起往纸上这一看,立刻就找出了非常适用的六个字:吏、户、礼、兵、刑、工。
这一天日落之时,六部基本确立,苏威四个人反复在心里默念着这六个字,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家中后又都将自己关进书房,绞尽脑汁地思考这六部里都要设置哪些职位。
独孤伽罗则想着明日如何把三省也给弄出来。
就这样,半个月后,在独孤伽罗有意地引导下以及苏威几人的创造力作用下,五省六曹诞生。
当独孤伽罗将写有最终管制体系的纸递到杨坚面前时,杨坚二话不说,直接将独孤伽罗扑倒狠狠地疼爱了一番,而后拿着那一张纸就召来了心腹朝臣,一边炫耀着这是自家媳妇的劳动成果,一边合计着朝中现有官吏该如何取舍安排。
听着那些先前还怀疑独孤伽罗能否完成任务的人对这一纸官制交口称赞,杨坚得意极了,同时也更加用心甄选官吏,生怕辜负了独孤伽罗这半个月来的努力。
但杨坚用着这新的官制,又开始琢磨另一件事情。
两日后,就在独孤伽罗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到以前悠闲的生活时,苏威又带着几个人敲响了独孤伽罗书房的门。
“怎么回事儿?”看着与制定官制时同样的人员阵容,独孤伽罗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威嘿嘿一笑,道:“夫人,相国大人说,想修一修律法。”
律法?独孤伽罗愕然。
“这事儿怎么能找我?!”
没想到独孤伽罗这么大反应,苏威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无辜问道:“为什么不能找夫人?”
“我……他……这……哎呀!”独孤伽罗气得站了起来,“杨坚呢?我找他去!”
苏威摸摸鼻子,道:“相国大人托我等带话,说他这几日政务繁忙,住、住陛下那里……”
“……这混蛋!”独孤伽罗气得跺脚。
☆、第 165 章
修改律法不同于修改官制,官制那东西,独孤伽罗虽然是一知半解,但好歹知道一些,也能记住一些粗略的可以照搬来用,可律法这东西拿到独孤伽罗面前那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她仅有的那点儿律法知识也完全不能用。
因此把自己和苏威等人关在书房里闷了半个月,一群人也只是把现有律法中过于残酷的条款勾画出来,具体要怎么改依旧毫无头绪。
心里烦闷,这一日独孤伽罗便将苏威等人丢在书房里,自己领着洛容离开书房出去透透气。
一路往相府后花园走去,独孤伽罗突然对洛容说道:“洛容啊,苏威是个有家室的人。”
洛容一怔,继而满脸通红:“夫人您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敏锐啊?!”
独孤伽罗轻笑一声,道:“傻丫头,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自然看得出,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洛容平复了一下被戳穿的窘迫心情,低声道:“夫人不必担心,婢子没想要个结果,兴许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与苏大人相处太久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独孤伽罗摇摇头,道:“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怎么就从没见你对别人也产生错觉?”
“夫人,婢子当真没想过,婢子早就决定追随夫人一生。”洛容正色道。
独孤伽罗扬起嘴角,道:“我也没打算放你离开我身边,但嫁人并不妨碍你追随我,趁着我身边你□□出来的几个女婢都还不急着嫁,你赶紧寻个人家把自己嫁出去,等到她们该嫁的时候,你也能够回到我身边。你若不在,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洛容打趣一句道:“怎么会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婢子不在,夫人的身边不也有主君在吗?主君做事可比婢子细心周到得多。”
独孤伽罗剜了洛容一眼,道:“今非昔比,单单是做一国之相就把他累得没完脑袋一碰枕头就呼呼大睡,哪还再有那个闲情逸致来照顾我?往后的日子里,他能陪着我的时间怕是越来越少。”
洛容不语。
独孤伽罗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旁人去开解的女人,她想得清楚明白。
再往花园那边儿走去,独孤伽罗就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音,仔细辨别,才发现是有人在奏乐高歌。
独孤伽罗眉梢一挑,问洛容道:“夫君今日在府里?”
洛容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道:“婢子早上听阿宝说今日似乎有贵客上门,主君要在花园设宴。”
“我怎么没听他说?”独孤伽罗狐疑地加快了脚步,进了花园里也没急着露脸,而是缓慢地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一个小路口。
花园里确实有客人,男男女女围坐了一大圈,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更热闹的是这一圈人的正中有乐伶舞伎欢歌载舞,这样的热闹场面在杨坚的府里甚是少见,奈何客人大多是背对着独孤伽罗的,独孤伽罗看了半天却连一个都没认出来,唯一看到的就是一群卖力表演的舞伎。
杨坚无妾,这在长安城里并不是秘密,有人羡慕有人耻笑,那些风言风语独孤伽罗都知道,自打杨坚成了随国公之后,日日往杨坚跟前儿凑、往杨坚身上扑的女人独孤伽罗也都知道,仅仅是听说,独孤伽罗还能当成玩笑似的一笑置之,可这亲眼看见了,独孤伽罗的心里就直冒火。
这些个女人,往日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作妖也就算了,今日来了她的地盘也敢这么放肆,胆子倒是不小啊。
眼看着一个舞伎越跳离杨坚越近,那膝盖一弯就要往杨坚怀里坐,独孤伽罗嘴角一样勾出一抹冷笑,抬脚就大步走进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