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时候来,倒也未必坏呢。”赵霜意道:“若是我走了,娘多孤单,能有个人来说话儿也不坏。”
“她难道就不嫁人,就一直来和我说话?”赵徐氏道:“不过是趁着你走了,你五妹妹也走了,小的那个还没到十岁,咱们家当下不必考虑旁的姑娘的婚事这么个空子,便来讨好讨好我,指望着咱们能给她寻个好夫婿吧?真等她也嫁了人,你可瞧着吧,绝不会常来的。”
赵霜意此刻再没有半点儿惆怅了——赵双宜要是知道她和自己的相似给赵徐氏留下这么个印象,只怕要抱着山参哭昏过去。
人家难说还真不是为了靠着尚书府找个好男人嫁了呢。赵双宜那是个什么人啊,那是皇后啊,她能看上谁?怎样的男人对她来说是好男人?
要不是赵双宜的那位赵之蓁死得太委屈,只怕她都不会穿越过来,就算穿了,人家心里头一直记挂的也是冀王吧?可如今冀王先是赵之蓁的男人,其次才是死了王妃的王爷,赵善好若是真去勾搭冀王,要不得季雪川出手,赵尚书都要弄死她——蹭顺风车也就算了,还跟堂姐抢男人,带不带这么无耻的?
除了她和赵双宜本人之外,别人可是都不知道那些不可置信的内情的。没人知道赵之蓁其实暗恋姐姐,没人知道她有可能会为了保护姐姐自己死掉,大家都以为若没有王妃突然死掉的事儿,得宠的赵之蓁是过得很好很舒心的。这样的情形下,如果赵善好打出为了堂姐的幸福我要去和她抢老公了的口号,是个人都会觉得她是发疯。
赵双宜若是还打算在赵家的支持下接近冀王,便一定要有一个先决条件——冀王府的情况太复杂,赵之蓁需要一个帮手。唯有如此,赵家才会支持另一个女人接近冀王。
而若是这么想想,季雪川想接近冀王,不也是同样的情形?这两个上辈子针尖对麦芒的女人,如今很可能还要互相为难,可她们谁都无法接近上一世所有问题的根源冀王了,说来也是好笑的。
“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揣测她的好。”赵霜意字斟句酌道,她不敢和赵徐氏说这位“堂妹”的心有多大,只能扮成一个傻白甜:“反正是个小女孩儿,能有多大本事心思?想学我,也不过是想叫娘多喜欢她点儿罢了。祖母早就过世了,她娘又不顶事,若真是只想寻个好人家,不靠着娘,还靠着谁呢?”
赵徐氏摇了摇头:“你这话说得仿佛在理,其实不然——她若只是想学得像你,那么差不离,也就是了,可她……你想想,五丫头也罢,那个小的也罢,都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庶妹,也该知晓什么都学你是最稳妥的,可她们谁学到了她这般程度?她还只是见过你一面……若是处的时日长了,怕是通身气派,都是要学你的。”
“那……难道不好么?”赵霜意硬着头皮装下去。
“自然不好。”赵徐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便是咱们家的侄女,到底亲爹娘还在,家世还是你五叔那边儿的。她爹没有官职,连带她也不十分好了,又素有病弱之名,你说,她能找到个好夫家么?若是寻个不那么好的,她何必处处都学得同你一般?我当初教你是为了谁来,你该知晓的,这京城中,许多人也知晓……”
赵徐氏这言外之意,赵霜意到此是全听明白了的,不由暗叹尚书府这位主母的心思之深——她刚一看到赵善好的时候,眼中的喜悦赞赏当然不是装出来的,然而她却能用理智的分析将一切直觉的好感给压下去。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教女儿,是为了赵霜意有一天能当王妃,甚至跟着丈夫走向天下的巅峰,成为皇后。身为尚书夫人,她自然不知道皇后该怎么做,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将女儿养成一个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模样。
而如今,这“最好的模样”,竟被赵善好给全盘照抄了,赵徐氏便是喜欢她言语行动肖似女儿,也得多考虑考虑,她一个这般出身的姑娘,学得这么上进是图了什么了。
“娘是怕她心太大?”赵霜意生怕自己揣测错了,又问了一句。
“怎么叫太大呢?她想找个好的,以她的情形来看,怎么都算是心大了。”赵徐氏叹了一口气:“若只是想这个,我倒也不怕,京中的少年郎那么多,总有合适的,总有能两边儿都落上好的,可我怕她这么处处学着你,会给你五妹妹找麻烦啊。”
赵徐氏到底是赵家的主母,她考虑的,只有她自己家庭的利益。在这样的利益面前,哪怕是庶女赵之蓁,她都要维护,而再像她亲女儿的“赵善好”,也终究是个外人。
“五妹妹如今管着王府呢,这差事若是能拿得起,今后想来地位会稳固些,倒不怕她找麻烦。”赵霜意道。
“可谁知她拿不拿的起呢?”赵徐氏苦笑:“还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是不是?难不成王妃的灵柩就一直停在府里?也不嫌瘆的慌!查了这许久,也该查出点儿消息了吧,怎的王府还是没有人出来呢——你别说你娘多虑,这事儿见的多了,有时候真比你们这些孩子多担心些。”
“想来就算查出了什么,也不好说出来的。”赵霜意道:“北衙的人过去之前,不是有过消息么?说是王府的水出了纰漏……王府里用的水,可是和宫中用的水一起运到城里来的呀。若是水源便不妥,这事儿牵扯可就大了。”
“但宫中并没有出事……”
“那……”赵霜意想了想,道:“也许查出了线索,只是不方便拿出来说呢?这几年,这样的事儿难道还少了?初时闹得轰轰烈烈,最后可不……旁的不说,当初在围场里头,殿下到底为什么失踪,失踪的几天去做了什么,如今可有公论?怕还是有人有心掩盖……”
“别说了。”赵徐氏忙打断了她,道:“这不是咱们该说的。公论……如今连王妃都没了,这点儿事还值得要个公论?却也不知殿下何时才能明白过来,他这么忍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猜,该是差不多了吧?”赵霜意道:“娘也说了,王妃都没了,这一回,陛下可是当真生气了啊。”
“且看吧。”赵徐氏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倒霉呢!”
☆、第87章 双宜示警
赵徐氏叹了一口气,却是不说话。她这一口叹息之中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白——皇帝生气又何止一回了?当初据说太子贪污银钱收买官员的时候,他不也一样愤怒么?结果最后捂着眼睛表示没有物证绝不相信的人,也是皇帝陛下本人哪。
想来皇帝的心情也够复杂的。对这个太子,他若是太信任了,怕太子威望迅速上涨,最后挤兑到他自己,若是太不信任了,哪个皇子不想把太子给拽下去?倘若太子换人,说不得朝堂上大也好小也好又是一场风波,这不再是储君的太子呢,还难说会不会遇到危险。
这还仅仅是“太子兢兢业业当太子”的假设上才能建立起来的简单揣想,如现在,太子和太子妃百般努力,一而再再而三地作着大死,只怕叫皇帝对这个早早没了娘的嫡长子感情更复杂了……
倘若这一回害冀王妃的人当真是太子,皇帝要怎么接受这个结果呢?他能因此废了太子么?若是不加严厉训诫,又怎么安下冀王与定远侯府的心?须知定远侯府与镇远侯府不同,这卫家还是颇有几个有出息的子弟的,而冀王为了不自己担着“害死了媳妇”的罪名,也一定会想法子叫卫家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伸出来的……
也是因了这么多考量,皇帝的处境益发尴尬起来。想做好君王,许多时候便注定做不了好父亲。
如今大家能等着的,也不过是北衙拿出来一个结论,再看皇帝能有什么动作罢了。至于他会怎么做,又有谁敢预料?
在众人的等待之中,北衙终究是弄出了个结果来,却是叫众人都惊住了。
那在冀王府的水里头做手脚的人,背后的指使竟然不是太子,而是鲁王。
这鲁王虽也是亲王,生母却是个早早就没了的妃子,母家也不甚显赫,数遍外祖舅舅,连个能出席小朝会的都没有。加之他平素也是个默然的性子,又有哪个大臣会主动依附他?按理说,这样的一个亲王,早就该远离储君的争夺才是。
然而偏生是他对自己的兄弟动了手——依北衙的说法,那些个案犯审问起来,一个个都有心将供词往太子身上引,然而再三详查,却发现他们与鲁王府的关系更密切些,连那泡进水里头的药材,都是从鲁王妃娘家所有的铺子里头取的。
这么个结论,倒是叫□□安了心,却彻底将鲁王扯进了泥潭里头。他在父亲眼中原本也不是最亲近的儿子,如今做出了祸害一个陷害一个的事儿,又哪儿能轻饶了他?爵位也削了,卫护也没了,连妻儿妾室一并流放,倒是真被一脚踏进泥里头了。
如是,京中官员百姓也免不了瞠目结舌。谁都没想过鲁王这么一个人物会折腾出这般一石二鸟的计划来,若不是北衙的审问盘查实在细致,难说他就能成功将这事儿赖给太子了。
太子虽然仍然被禁着足,可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得闻鲁王栽赃失败,竟向着皇帝寝宫的方向下拜大哭,倒是一副多亏父皇英明自己方能侥幸逃出生天的模样。至于鲁王,虽然也是百般辩解,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皇帝是绝不肯原谅他的了,直到他一家子离开京城去往徙地,也不曾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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