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都说了自己的法子,长史只听说,轮到一人。瘦长的身子,一字须,微微冷笑道:“没有又快又不痛的法子,这位小姑娘被绑了三两天,为何早不发现?小腿处绑得过紧,肌肤坏死了,幸而小姑娘年龄小。日久还可新肌。试问这一天两天内能治好么?大夫又不是神仙!”
长史一听,对其余的大夫说:“你们都走罢,到帐房领银子去!”又转头对那瘦长身子的大夫道:“敢问大夫如何称呼?小凤奴的病便请你医治罢!”
那大夫道:“姓钱名甚。我可没法子将这小姑娘又快又不痛地治好,你另寻高明罢!”
长史陪笑道:“钱大夫,方才我是急了,心疼凤姑娘才说这样的话。听钱大夫能将病因说得准确,真真高明。您定有法子治凤姑娘的!”
钱甚看了一眼小凤奴,小凤奴虽然已松了绑,但全身痛楚更甚,眼睛间或一轮。有了些活气,饿了几天,看人都不清楚了。但看有人在眼前晃了一下,便扯着嘴“笑”。或是努力地向他巴眨一下眼睛。
钱甚点头叹:“这小姑娘有生气,可以一治!”便伸手掀开小凤奴身上的薄被,看到她的四肢爬满淤痕,有的勒得过甚,已勒出一道血口子,血口子的血凝在一起成了黑色。长史方才没仔细看,这回看清楚原来伤得不是一般地重,心疼欲裂。
钱甚在小凤奴的四肢上按摸了好一会,观察小凤奴的神情,良久方道:“还好,未伤及骨头,我给个方子抓药敷在伤口处慢慢生肌罢,她四肢麻木,是因为血行阻滞,你命人轻轻移动她的双手双脚,切不可用力,等麻痹的四脚能动了再敷药罢!”
说罢便在案桌上开方子,莲碧给小凤奴移动四肢,才将手提起一点,小凤奴便“哟”一声叫,声音似破锣一般,三日不吃不喝,嗓子也坏了。
钱甚怒道:“什么人对这么个小姑娘动手?真禽兽不如!”
长史张张口想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口气,这五花大绑往死里勒,是两位府丁做的,还是慕容冲做的?府丁没有慕容冲的命令也不敢这么做得这么狠,归到底就是慕容冲的错,可是慕容冲为何这般狠心?以前也有对小凤奴责打过,都是轻描淡写的,这次动真格,莫说凤奴是个小女孩儿,便是大汉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慕容冲平日待凤奴好似心肝宝贝似的,怎么就下得去手把凤奴折磨成这个样子?
钱甚把药方写好,长史叫人去抓药,对钱甚陪笑说:“都按钱大夫的做法,今晚上凤姑娘能不能站起来?”
“站起来?她的腿是不是废了还不知道,站起来,便等着成为一个废人罢!”
长史与莲碧对视一眼,再无语言。
钱大夫的药抓好了,也拿来了膏药,贴了她满手满脚,连身上也贴满了,凤奴虽然痛,但精神好些了,她低头看自己似一条茧蛹一般层层包裹,竟“嗤”一声笑起来,又扯得全身一阵痛,吡牙吡齿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钱甚不由奇道:“嘿,这小姑娘……若是男子,倒是好汉一条!”不由地对她大有好感。
长史听她笑声,不由地热泪盈眶,就算是去了半条命,小凤奴还是原来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凤奴,不由地发愁了,一定是她不听话,慕容冲才命人把她绑成这个样子的,如今她不改脾性的话,以后不知道有多少苦头要吃,只看慕容冲的样子,对待小凤奴似有不共戴天之仇,看来小凤奴的身份真应该好好考究一下了。
小凤奴喝了药,沉沉地睡过去,长史守在门边,担忧地看着日头一点点沉下来,大概慕容冲要回来了,真希望有什么东西把慕容冲绊住了才好。
不过恰是那么好,太阳沉进墙头里面了,慕容冲还没回来,他果真是被什么绊住了,原来卜一忠传来消息,说苻重按捺不住了,准备要反了,卜一忠是个机灵的,带回来不少消息,说北海公、镇北大将军苻重是因为苻洛也要反,担心反得迟了了,到时天下分起来自己吃兮亏,也准备造反了。
慕容冲能手击案,长眼睛挑着,转头对长盛说:“你叫人递个消息乞伏嫂,叫她去找娇阳,告诉娇阳,要刘称举存段随为平阳守备将军,告诉娇阳,要随时留长安的动态,及时汇报。”
长盛应下,慕容冲走到地图前思索起来。
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是苻重的弟弟,他雄勇多力,猛气绝人,能够徒手制住一条奔跑着的公牛,射箭也是一把好手,常常一箭过去,将石头射出一个洞来。
苻坚深惮之,故常叫苻洛到边防当太守,后来苻坚想了个两全的计策,封苻洛为北讨大都督,率领幽、冀兵十万,配合其他两路兵马,分路进攻拓拔鲜卑的代国,代国的实力强盛,此举是为了削弱苻洛的力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算盘
苻坚还有个如意算盘,就是趁着苻洛牵制着北面代国的时机,他好东去灭晋,只不过算盘打错了,苻洛还真有些本事,不出三个月竟灭了代国,一时苻洛得自恃灭代有功,手上还握了十几万的重兵,气焰不免就嚣张起来,居然向苻坚要求开府仪,同三司,有自成封地国王之意,苻坚自然是不准的,苻洛心生怨念,就有了造反之意了。
苻重看见弟弟灭代国成功了,也就蠢蠢欲动,联合苻洛准备反了。后来,苻坚举苻洛为都督益,征南大将军,苻洛认为苻坚对他的调动含有阴谋,听从底下人的建议,公开反叛前秦,首称大都督、秦王,还分遣使者向鲜卑、乌桓、高句丽等征兵,遭到拒绝,所以最后只能就向慕容泓征兵,好占着蓟州的防守,慕容泓手上有两三万的兵力了,决定配合苻洛一起反秦兴燕。
慕容冲一听,不得了,他踱着步子思索,忙叫卜一忠派来的人快传信给慕容泓那里,叫慕容泓不能急着表明自己支持谁的态度,否则若是苻坚占了上风,事情就无法转圜了。
慕容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思索了许久,决定给苻坚修书一封,向苻坚报告苻重要反的事实,并告知慕容泓也知道此事,不过慕容泓会坚决地站在苻坚这一边。
陛下,慕容冲写道:那日一别,凤皇儿一直牵挂陛下,那日苻重追上来说若他得了天下,便收我入宫中,凤皇以为他北海王说的是笑话,也便未放在心上,不过这一段苻重与慕容家频频示好!我慕容一家一心向着陛下。望陛下明察!
慕容冲挑了个身手敏捷的人,又挑了匹快马,嘱咐说叫新兴侯慕容暐一定要送到天王苻坚的手上,并说叫慕容暐要苻坚三日后再看信。
慕容冲知道苻坚一定等不到三天才看信的,苻坚一看信就明白了,现在的苻重怎么会是苻坚的对手?苻重一定会输,他事先把事情给苻坚说了。苻坚会对慕容家族。特别是慕容冲的忠心深信不疑,这一次只有抓到了先机,才能给慕容家族谋得一次机会。
长史等到吃晚饭的功夫还不见慕容冲回来。庆幸的同时不免又担心,遣小婢去问了,知道还在府衙忙着,就遣人将饭菜送过去。慕容冲吃了几口,终不是味儿!
长盛劝他:“信呢。皇哥儿已送出去了,结果却不是爷着急得来的,至少要亖五日才得信,不如……”
慕容冲想想也是,即便是这边急成热锅里的蚁蚁也没有用。该做的都做了,只看命运是如何安排的。他的心里突然跳出凤奴来,王嘉道长说凤奴有助于他。可惜凤奴的魂他不能安在……回家问一问那一个小凤奴,也许有回音也未可知。
长史刚遣人送饭去没多久。没想慕容冲回得那么快,长史硬着头皮把慕容冲迎进屋里,帮他换好了靴子,只盼着他今日繁忙,或许心内有事,把凤奴端茶这件事给忘记了。
不想偏偏慕容冲却说:“今日为何不奉茶,小凤奴呢?好你长史,我今日说的话你是可以不听了,是么?”慕容冲的话是慢慢缓缓地说出来的,但字字句句似重槌般击在心上,慕容冲从来不责怪长史,因为长史从来不违扭慕容冲。
长史忙跪下道:“爷,即……即刻……”
说罢匆匆走出去,不一会,两仆从抬着刚刚被弄醒的小凤奴出现,小凤奴一醒过来,浑身是痛,双手双脚无所适从,但不知道怎的竭力忍着,莲碧和长史分据两边,到了慕容冲的跟前,莲碧将茶盏倒上茶,长史接过来,放在小凤奴肿像馒头的手上,每一截手指都肿得没地方安放,无是一串串地,哪里握得住茶盏,长史只得拿握着茶盏连同小凤奴的手一起送到慕容冲面前。
小凤奴的双手和四肢都是肿的,惟有脸瘦得只剩下眼睛,又大又无神地嵌在脸上,努力看着慕容冲。
“爷,喝茶!”长史看着小凤奴,希望小凤奴能跟她说一遍。
小凤奴张了张口,“且……”她发出古怪的声音,“爷”是发不了来了,只能发个相似的“且……”,三日未尽水,声带都不是自己的了。
从小凤奴被抬进来,慕容冲就处在震惊的状态中,长史看他的神情,有一半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一半是“看看,都变成这样了,以后还敢?”
长史判断出慕容冲就是让凤奴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不过他是万万没有预料到是这样一个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