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云醇厚低缓的声音,突然自黑暗中传来:“好好睡,也许明天中午之前,会有个手术让你做。”
何田田愣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有安排?”
苏景云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好好睡。”
“哎!”何田田应了一声,莫名就心定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清晨的永巷,清冷而寂静,只有屋檐上融化的雪水,一点一点地落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从巷头,响到巷尾。
突然,一阵沉重而又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那几个奔跑着的小内侍,像是要把脚下的石板路踏穿。
他们奔至其中一间屋前,拼命地拍打房门:“何良媛!何良媛!救命!救命哪!”
睡梦正酣的何田田,蓦然惊醒,抱着大枕头,迷迷糊糊地问苏景云:“手术?”
苏景云唇角一翘,起身穿衣:“倒是挺会猜。”
何田田赶忙起床,穿好了衣裳。
苏景云看着她梳好头发,走去开门,满脸不悦地道:“你们最好有充足的理由,不然便是惊扰本王歇息的罪名。”
那几个小太监,怎么也没想到楚王会在永巷,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为首的小太监连连磕头:“楚王殿下,奴才们绝不是有意打扰您睡觉的,只是皇后娘娘病重,非何良媛救命不可呀!”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皇后娘娘随便挑一个便是,找何良媛作什么!”苏景云说着,就要关门。
为首的小太监慌了,一个猛扑,竟抱住了他的腿:“殿下!殿下!皇后娘娘深夜遇刺,肚子破了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去了,可是会诊到现在,也没个结果。他们都说,要想缝上皇后娘娘的肚子,非得何良媛不可,奴才们这才冒死来打扰殿下和何良媛休息呀!”
“蠢东西,开什么玩笑!”苏景云飞起一脚,踢开了小太监,“何良媛正是因为给人做手术,剖开了宫女的肚子,才获了罪,你现在又要她去给皇后缝肚子,居心何在?!”
“殿下!殿下!”小太监们哭声一片,被踢飞的小太监,也匍匐着爬了回来,苦苦哀求。
“都给本王滚!”苏景云怒吼一声,就要关上房门。
正在这时,苏修文匆匆而至,啪地一声,用扇子挡住了房门:“三哥,你真要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又如何?”苏景云冷哼一声,“反正救不救,何良媛中午都要被砍头。”
苏修文把手里的扇子,攥得紧紧的,咬着牙道:“带功立罪!皇上已经发话,只要何良媛能治好皇后,便饶她一条性命!”
“仅此而已?”苏景云却一点儿都不满意,“她的官职?她的份位?”
苏修文这下不仅是咬牙,而是磨牙了:“升!官升一级!份位也升一级,我去跟皇上说!”
苏景云这才满意颔首,扬声喊何田田:“出来,咱给皇后娘娘瞧病去。”
何田田小跑了出来,冲他笑了笑,就便打发那几个小太监,去取她的医箱。
一行人朝着永巷外而去,苏修文眯着眼睛,看向苏景云,语带探究:“三哥,这一招,真是高啊,为了救何良媛,居然不惜动用杀手,刺伤皇后?”
苏景云根本就不否认,只问了他一句:“你有证据吗?”
苏修文登时语塞,眯缝的眼睛里,迸出了凶光来。
苏景云的话,却还没说完:“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是诬陷皇兄了?九弟是不是觉得楚王府的人,特别好欺负,诬陷完了何良媛,又来诬陷我了?明日皇上的御案上,如果多了一份弹劾你的奏章,你可别怪三哥我没提醒你。”
苏修文气得连背上的伤口都疼了起来,想要还击,又怕苏景云真的参他一本,只得死死忍着。
谁知苏景云竟又嗤了一声,嘲笑起他来:“说起来,凤翔宫的守备,真是差劲,堂堂皇后,居然能被刺伤成那样。”
苏修文忍无可忍,扇子一抖,就朝苏景云胸前刺去:“苏景云,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景云连手都没伸,一个闪身,轻松避开:“九弟,我虽然失忆,但功夫并没有丢,你想在我手下讨便宜,我劝你还是省省罢!”
苏修文再次被气着,背后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他只得生生收住扇子,恨道:“苏景云,这笔帐,我先给你记着!将来总有一天,会找你讨还!”
“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苏景云轻蔑地看他一眼,抓起何田田的胳膊,施展轻功,朝着凤翔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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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宫内,果然已经聚齐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黑鸦鸦地站了满殿。
太医院的几个领导,一见到何田田,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几乎是簇拥着,把她送进了皇后的寝殿。
☆、196.第196章 你们是串通好的?
凤翔宫的寝殿内,血腥味弥漫,其间还夹杂着浓浓的草药味道,太医们为了止血,在皇后的肚子上,敷了厚厚的一层药草。
他们是出于好意,但这无形中给何田田的治疗增加了难度,没奈何,只好先调派人手,清理草药,清洗伤口。
在她进行术前准备工作的时间里,苏景云也没闲着,逼着苏修文去找皇上,落实了何田田官升太医院副使,楚王府份位升为良娣的的旨意。
太医院的领导岗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升上去,原先的王副使就得降下来,不过,她能给皇后把肚子缝起来,乃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区区一个领导岗位又算什么,王副使这职降得是心甘情愿。
不得不说,刺杀皇后的这名杀手,技巧真是高超,既把皇后的肚子划了一条大口子,又完全没有伤到内脏,她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肠子塞回去,然后把肚子缝好而已,当然,打针消炎也是必须的。
这难度,简直比阑尾炎手术还要低。
还没过半个时辰,手术就做完了,皇后一切体征正常,而且人也醒了,只是她一听说何田田不但免了死罪,而且成了何副使,何良娣,深受刺激,尖叫一声,又晕过去了。
回延禧宫的时候,因为不用赶时间,苏景云便没施展轻功,而是带着她,一面走,一面逛。
死里逃生,空气都是甜的,何田田蹦跳着,扯了扯苏景云的腰带,从他后面,探出脑袋来:“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必当涌泉相报,以身相许!”
苏景云一把推开她的脑袋,不屑道:“你以身相许,吃亏的是本王罢?还是免了。”
“喂喂喂,你啥意思啊?嫌弃我也不是这样的吧?太伤人了!”何田田跺着脚,朝左右看看,果断地从道旁的花坛里,扒拉出一块土疙瘩,扬手朝他砸去。
以苏景云的身手,躲一块小小的土疙瘩,自然是一点难度系数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回头,身形微微一动,便轻松躲过。
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突然有个满头珠翠,穿着入时,身材瘦削的姑娘,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乓地一声,额头恰撞在那块土疙瘩上,身子软软地朝着苏景云倒了下去。
砸晕人了?!
何田田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因为罪魁祸首是何田田,苏景云不得不伸手接住了那姑娘,唤道:“庄静郡主!庄静郡主!”
啊?她砸晕的是人庄静郡主?
何田田愈发害怕,一溜小跑上前,却是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紧张兮兮地问:“她,她没事吧?”
“你不是太医院副使么,怎么问本王?”苏景云最不爱和人有肢体接触的,这会儿不得已,把庄静郡主抱在了怀里,眉头皱起老高,脸色黑的跟墨似的。
“我这不是太紧张了么,凶什么……”何田田嘀咕着,掐了掐庄静郡主的人中,但毫无反应,她接着翻开庄静郡主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奇道,“这没什么事啊,被砸的地方,连个包都没有。”
她正说着,庄静郡主的两个丫鬟跑了过来,听见了她的话,双双哭了起来:“完了,郡主没有外伤,却晕了过去,那肯定就是内伤了!”
庄静郡主是有心脏病的人,还真马虎不得,何田田给她号了号脉,又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听了听心跳,对苏景云道:“要不把她带回延禧宫,我给她好好检查检查吧?”
苏景云黑着脸,把庄静郡主朝那两个丫鬟面前一送:“抱着你们主子!”
丫鬟们连连退让:“殿下,奴婢们抱不动郡主啊!”
没奈何,苏景云只好打横抱着庄静郡主,朝着延禧宫去。
庄静郡主怎么就是不醒呢,该不会真给她砸出毛病来了吧?莫不是被砸的那一刹那,心情太过于激愤,心脏病发作了?可是她的心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啊?不过她刚才没用听诊器,也许听的有误差……
何田田一边走,一边想,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苏景云本来就心情不好,听见她哭,愈发烦躁,斥责她道:“不就是把庄静郡主砸了一下么,有什么好哭的?”
“她是郡主呀!”何田田哭得更厉害了,“万一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要被关进永巷,隔日问斩了!”
“不会的,少胡思乱想。”苏景云安慰着她,但语气还是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