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后的陈福一顿,便听禾青问起,“那两个苏拉脸生得很,是哪个谙达收的新徒弟不成?”
陈福顺着看了过去,苏拉的面容的确不熟悉,但是瞧他二人走向服饰,再有手上端的吃食却让陈福心中了然,“宫中奴才进出向来都是严谨规矩,也没有新的徒弟。这两人不是养心殿的,不过是宫里的刘答应送来的吃食,让魏谙达传下去给这些小奴才受用的。”
连着喝汤,都推到养心殿以外的奴才手里,可想刘答应是真的用心啊。
三儿在侧闻言,附和的点点头。倒也难怪走的着急了,只要是送到皇上跟前的吃食,哪一样不是好东西?只是,刘答应?
禾青没有多问,陈福却见离着寝殿还有些步程,遂笑着恍若不经意的把宫里的刘答应此人,点了出来。
原来四年的时候,雍正挑进宫的答应几乎作废,莫说得宠晋封,甚至几年间不曾见圣,说来也实在难堪。底下人看得剔透,这回选秀便挑了几个心思玲珑可人的。这个刘答应便是其中之一,模样清秀,小家碧玉,待人最是体贴细微。若非雍正听不住人劝,皇后都要顺势推舟把刘答应推出来,哪里还要叫禾青回宫给自己添堵。
禾青回来后,心思全然放在雍正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才进宫几个月的小嫔妃。何况雍正不喜那些莺莺燕燕,底下奴才惯会做事,见雍正几回冷脸不受这些汤水,魏珠便自觉的丢给底下的奴才受用。一来二去,奴才们高兴了,禾青也不知道有这么个惯会讨人喜欢的答应,雍正怡然自得的多半也将此人给忘了。
陈福笑盈盈的送了禾青进去,又问还要些什么,御膳房按着时辰也送了些吃的过来。
禾青眼见就要歇息,陈福顺势请了安,退了下去。
刘氏心里忖度,明日该和养心殿的奴才再好好地多些交情,也不枉这般照顾。
本着雍正体谅宽慰她的心思,禾青也当真没这么看得勤,一日里去养心殿一次,言语上也十分注意。眼见着雍正的身子就要安好,禾青便收拾了一点日常用的东西,回到了钟粹宫住下。
耿氏和宋氏两人前来,见禾青面容竟露出几分憔悴,不由吃惊,“前几日给皇后请安,还说你精神气足,伺候皇上很是得心应手。怎么皇上好了,你倒是一副病了的模样。”
禾青抚着脸,她一身轻松的赶了回来,自觉可以松乏一段日子,也不曾注意这个。
三儿等人听宋氏这样一说,顺着看过去,也心头一紧。方才回来的时候,禾青说不上容貌焕发却绝对说不上这幅憔悴亏损的模样。不晓得的,还当是得病的人呢。
可问题是自家主子,原来就病了一场。眼见着大好了,就马不停蹄的回到宫中。算起来和皇上病的时日差不多,只是往后的日子却都是主子伺候皇上为主的。即便不是做粗活,却也是朝五晚九,一心一意的伤心费神,岂能没有耗损?
禾青稍作片刻,便觉得身子渐沉,心中暗道不好,婉言谢客躺在了床上歇息。
次日便发起了高烧。
雍正不想没精神两天,反而坏了禾青的身子。料想禾青向来惫懒,身子大多都是外强内干,心中甚是着急。正要命御医在钟粹宫中照顾,自己却身子不受使唤的发僵,竟是昏了过去。
养心殿和钟粹宫两位主子病情渐重,宫中御医太医日日驻扎两地,煞是苦恼。
禾青身子犯软,脑门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每日醒来吃药喝汤,身子睡得难受却也无力起身走动。雍正如此两次晕晕欲睡半日后醒来,见御医竟是拿捏不住,个个没有主意。雍正心中油然生起了危机和喟叹,行走生死边缘后醒来更如新生。
雍正手书朱谕,命内外百官大规模访求名医和精于修炼的术士。
☆、第221章 有生有死皆命数
禾青百无聊赖的抠着指甲,她不喜欢太长的指甲,做什么都不方便。但也不好太过突兀,只能把小手指留出头来,戴上护甲。闲来无趣的时候,还能端看上面的花样。
杨氏端了一碗姜茶,如今天冷,哪怕是屋里,禾青的手脚也是凉的。
禾青趁着热,把姜茶喝了干净,又拿着引枕在琉璃窗上胡乱抹了抹,将冷气白雾擦了,一双眼骨碌的扒着在窗上看。
乌希哈来的时候,不想看到禾青这个模样,没忍住的笑了。
禾青回过头来,不由得往乌希哈身后看去。乌希哈自认自己身量不大,身后也藏不住第二个人来,很是好笑的上前给禾青请安,上炕将一侧的褥子抱着到禾青的面前,低头认真的给禾青盖上手脚,嘴巴一张,细声细语的很是好听的说,“太太好好养着身子,等天暖和了,乌希哈陪太太出去逛院子。”
逛院子有什么稀奇的?禾青为自己方才那副没出息的模样而惭愧,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更重要的是还被晚辈看到,禾青眉头一紧,似有斟酌,“雪景甚美,无人观赏,实在是可惜了。”
乌希哈见禾青这般说,眨了眨眼,顺势而下拉着禾青的手,“那等雪下得后些,出了阳,乌希哈就陪太太去楼上赏雪。”
到时候多备好暖和的,也让太太松乏松乏,免得在屋里太过郁闷。虽然自己没有长长的卧床养病,但想想就觉得很是难受,乌希哈自觉明白其中苦楚,很是深明大义的想道。听闻太太喜欢丹青,技巧娴熟,画工精致真切,说不得那日还能在一侧看看,一饱眼福。
如此,还能在钟粹宫多顽两日。
乌希哈兀自替禾青做了主,禾青很是受用的应了。
“你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你额吉呢?”往日里,都是瓜尔佳氏带着乌希哈过来请安的。更别提,昨夜大雪纷飞的,瓜尔佳氏怎放心乌希哈一个人来?
禾青抚着乌希哈的发髻,乌希哈脑袋点了点,“侧福晋晨起的时候身子发动,乌希哈觉得没意思,就坐了额吉准备的马车进宫来了。”
纳喇氏十月怀胎,端贝勒府难得有喜,瓜尔佳氏说什么都应该守着。
禾青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心知近来天气寒冷,容易引发骨子里的病情,不由得身子退了退,把茶碗里所剩的热茶一干二净的喝下腹中,道,“那你就留在宫里,当时陪太太赏雪打发。我身子还未好全,你下去寻你和惠姑爸爸顽吧。”
乌希哈将身前衣袂一抛,正要飒爽的道她不想和正要出嫁满面芙蓉的姑爸爸顽,禾青却是摆了摆手,让乌希哈知难而退,很是担忧的一步三回头的叮嘱的下去了。
雍正替果新册封了和硕和惠公主,果新就在年底出嫁,故而留在宫中待字闺中。禾青想自己一身寒病,不好冲撞果新的喜事,故而只能叫奴才多去关心照顾,自己留在寝宫中费心养身,以期当日能养足精神送果新出宫。得多亏了雍正挑了几位御医过来,禾青的身子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只是这个天气,倒是反反复复的,很让人折腾。
禾青含着喉咙里最后的温热,就这么歪着引枕假寐养神。
半日后,端贝勒府传来消息,纳喇氏侧福晋添了个小阿哥。瓜尔佳氏笑着把消息传了出来,端贝勒府络绎不绝的来往送礼,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便是禾青都要说一声,瓜尔佳氏好生大方。
禾青有些庆幸弘昫拎的清,向来是按着位份雨露沾均,叫人看不出心中半分情意。若是能常年持住,后院安静倒也是有可能的。禾青叫刘氏看着,送了点面上的东西给纳喇氏,只言安心调养,等孩子满月后再抱来给她看。
乌希哈听了消息,陪着禾青顽了两日,在禾青这处讨了样喜庆的玩意儿,又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直至年底,禾青忙着送了果新出嫁,三五不时的叫人送些汤水到养心殿。隔三差五的,更是在雍正跟前伺候着。雍正见禾青身子好些,每每醒来总没有好脸色的赶她回去。雍正为帝才几年,偏生身子闹了一年有多,其中病情艰险,分明是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于此恍悟人终究是身子为重。
故而禾青出来走动没两日,就被雍正勒令休养,直到春寒过去,渐渐天热这才松口。
直到雍正好转,几乎无碍。再加宫中嫔妃渐多,总该有所变动。熹嫔等人奉旨,稍有空闲即轮着给雍正侍奉汤药。
三儿为此每回都要挑着时日,就怕那些嫔妃在雍正渐好的时候近身,反而把禾青的功劳抹的一干二净。三儿的小心思太过明显,禾青忍俊不禁,就连魏珠也是笑着由她费尽心思的在雍正面前提禾青言语。
八年夏,雍正晋封钮钴禄氏,耿氏为妃。又有底下的答应常在,间或两个晋升贵人。
宋氏来的时候,嘴里还尤其的酸,近来就讨禾青的吃食。禾青莞尔,“且说我这贵妃之位不好再做晋升,如今独你式微,怎么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若是依着宋氏的性子,只怕面上平和,心里也忍不住叨叨。
禾青好笑的睨着宋氏,宋氏端着小碟就在嘴边,一口一个指头大的奶面点心,吃的津津有味。便是禾青打趣寒掺她的话,也尽数笑着收纳,“这点心味醇浓香,真是好吃,可还有?”
刘氏福身应道,“有的,还请懋嫔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