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朕帮你。”
“你帮我?”韩雨琪握着防狼喷雾的手微微颤抖:“你那是帮我么?你是害我!张潇潇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她死了,有据可查,警方早晚有一天会查到我头上来的!”
嬴政暧昧的靠近:“朕怎么舍得让他们找到你呢?”他压低了声音,向着韩雨琪耳语:“放心,若是有一人查到你头上,朕便杀一人。有一队查到你头上,朕便屠一队。只要你肯从了朕……”
“我拒绝。”韩雨琪打断:“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被几千妃嫔睡过的男人的鬼话?”
嬴政微微一愣。
“你要和后宫的那么多女人睡,和那些被千人骑万人尝的风尘女子又有什么两样?”
嬴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观点。
古代帝王三宫六院已是常态,正是因为他的无上尊荣,才能将如此之多的豆蔻美女收入宫中。他睡过很多女人,但他以为这是征服、是占有,可是这个女人却告诉他:他不过是和无数女人睡过的男人而已,和那些跟无数男人睡过的妓女没什么两样。
他震怒。
随即冷静下来。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姑娘,是真真正正把男性女性放在同一高度的人。她和那些口中含着男女平等、实际上依旧有着深深的男权至上的人不同。
他说不清他现在是怎样的想法,负责照顾晚宴的侍者早已退去,这本就是一个为韩雨琪准备的晚宴,本就没有其他宾客。孤零零的站在韩雨琪身前,嬴政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他似乎变回了曾经那个软弱无力的孩子,无比期盼那个承诺与他相互守护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阿起……
他的脑子里在那一瞬变得只有阿起。
他想起了阿起孤零零站在血池中的虚弱模样,想起了他和阿起一起推翻祖母统治、从一个傀儡秦王成长为千古第一帝的那场艰难战争。
哪怕是帝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当他质疑自己的能力、当他怀疑自己的立场、当他迷茫于事物的对错,他就会怕。
他怕他变成昏君,他怕他不够优秀,他怕他被那些曾经拥戴他、为他流血、为他战斗的人倒戈相向。
但是只要有阿起,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此刻,站在韩雨琪的面前,他质疑自己。
他男权至上的观念受到了韩雨琪男女平等观念的强大挑战,他惊恐的发现,如果真的把男女放在完全平等的位置上,他的处境,竟然真的和那些为他所不齿的妓·女没什么区别!
他很慌。
尽管面上依旧震惊,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颤抖。
难道他真的和那些轻贱的妓·女没什么两样么?
阿起……
如果阿起在身边,该多好。就算他呆呆的不会说话,只要摸着他冰冷的铠甲,就会安心啊。
想到阿起,不知不觉间,嬴政的心竟然静下来了。
无所谓的。
他究竟是否像妓·女一般轻贱,其实是无所谓的。
他要做的,是找到阿起。
君锦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APP玩家,但稚笙不一样。
虽然同为楚天国际旗下战队,但君锦所带领的墨离只是一支新队,稚笙曾经效力的天秤战队的中单则是楚天国际实际掌权人姜莫邪本人!
姜莫邪才是APP的管理员。虽然稚笙的话未必可信,但想说服姜莫邪替他寻找白起的下落,他目前的确只有稚笙一个资源。
他是始皇帝。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为了找到阿起,他肯做任何事。
哪怕明知是错。
“君无戏言。”嬴政恢复平静:“朕答应你的,朕都会做。”
韩雨琪再次摇头:“不,我不信,你不傻,怎么可能为了一夜之欢给自己惹上那么多麻烦?就算你是英雄,就算杀人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你难道能把所有查案的人都杀光么?你的具化者真的有足够的天美币支付这高昂的代价么?就算能,我也绝不需要。”
嬴政冷静的直戳韩雨琪软肋:“妲己的仇,不报了?”
韩雨琪攥紧双拳:“报,当然要报。但我绝不能为此赴死,更不能因此杀害那些无辜的查案人员。”
她若是杀掉张潇潇,警方必然查到她头上来,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就没人能复活妲己了。
可她若不想被抓到,就要处理掉那些查案人员,她不能对他们动手,因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她为了保全自己让无辜的人命丧黄泉,她又和张潇潇那种人有什么两样!
仇,一定要报。
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嬴政还想说些什么。
身后却传来了男人稳健的脚步声。
他回头,恰好撞入王钦带着一抹嘲弄的眼。
“这么奢华的晚宴,稚笙付得起么?”王钦一眼便看透了幕后主使。
嬴政随手拈了片金叶子:“朕,是千古第一帝。”
“为了这顿饭,你不会是把秦国的传国玉玺都卖了吧?”
嬴政脸色一沉,整整一把金叶子肆意洒落。
王钦平静的走到韩雨琪身边,托着她的后脑,在她额心落下深深一吻:“他能给的,我都能给。而且会比他更周全。”
第八十六章.我的梦想是做世界第一大坏蛋
当夜,星冷如泪。
从梦中惊醒,张潇潇大口喘着粗气,抱膝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窗口垂下的厚重窗帘,呆呆的扯着怀中玩具熊的耳朵。
她的哥哥披了件大衣,疲惫的躺在高档的病房的沙发上,已经沉沉睡去。
“哥哥……”她呢喃,却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吵到任何人。
其实她应该无所谓的。
在学校的时候,她从不在乎室友究竟怎么想。
虽然学校有强制熄灯的规定,但只要她愿意,没人能逼她睡觉。
她从不介意把早睡的室友吵醒。
更不介意在室友午睡的时候把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
别人怎么样,和她没关系。
她开心就好了。
但是哥哥不是别人。
她看着那厚重的窗帘,感觉这灰蒙蒙的病房阴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轻轻地掀开医院的被子,悄无声息的挪到窗前,缓缓的将窗帘拉出了一条缝儿。
月色皎洁。
虽然只剩了一道残存的弧线,比起十五的满月,悲伤了不少。
但张潇潇就是喜欢这样的月牙。
不。
它甚至不能叫做月牙。
那只是细细的、弯弯的、几乎看不清楚的一轮残弧,太残缺、太畸形、和“完美”二字相差甚远。
但依旧有着与满月相差无几的清澈月光。
她靠在窗边,光着脚,抱着玩具熊,对着窗外发呆。
她不敢发出声响,也不敢将窗帘拉开。
脚趾踩在地板上的“咯吱”声、月光撒入屋内的澄澈光芒,无一不会将疲惫的哥哥吵醒。
她不想惊醒哥哥。
哥哥已经很累了。
她恨这个世界,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
除了哥哥。
她撑着下巴,冲着外面哪轮残月发呆。
梦里,她又回到了幼时。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记事的了。
在那些模模糊糊的片段里,总有亲戚挂着令她反胃的笑容,用粗糙而肮脏的大手抚摸她的头顶、掐她脸颊上的嫩肉,弯着腰对她说:“潇潇可一定要听话啊。不然被丢出去卖给野人做媳妇儿,可就回不来啦!”
开始的时候,她会吓得嚎啕大哭,往爸爸的身后躲。
可是无一例外,她总会被父亲厌烦的推开。
父亲是个酗酒的坏男人。
可是邻居们说,在她出生之前,父亲是一家外企的知名HR,前途无量。
那都是她出生之前的事情。
妈妈死后,父亲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妈妈是因为生她才死的。
生她,是为了救哥哥。
哥哥的白血病,需要用她的胎盘血治。
再后来,她活了下来。
哥哥也活了下来。
妈妈却死了。
父亲说,是他们害死了妈妈。
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她的童年记忆里,除了亲戚的恐吓,最多的就是父亲喝醉后将酒瓶摔到地上,溅起一地的玻璃碴子。
起初,她还会哭。
她越哭,父亲就越烦躁。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只要她选择沉默,父亲就不会将酒瓶子砸到她的脚底下,她就不会被溅起的玻璃碴子割得脚腕上血痕遍布。
十一那年,父亲死于酒驾。
她站在灵堂里,看着照片上那个温和微笑的父亲,忽然觉得那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让她无法相信他曾经与她朝夕相处了十一年。
从出生开始,她就从未见过父亲笑。
第一次见,却是父亲的遗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