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妃居住的水云居外,门户洞开,在院门口张望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支应一声,总不能就这么闯进去,只得高声喊道:“王府总管秦风求见王妃娘娘!”
话音刚落,柳儿就一阵风似地迎了出来:“秦总管,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秦风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特来拜见王妃娘娘,请柳儿姑娘通报一声。”柳儿是王妃的陪嫁丫头,所以秦风格外客气了一下。
柳儿笑道:“王妃已经听见了,说不用通传,总管请进吧!”
秦风走进正厅,正待施礼,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厅中间多了一张长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备,两个丫头半蹲在桌前牵着宣纸的两端不让它垂落地面,桌后一名女子白衣素裹,红带束腰,长发用一根与腰带同色的丝绸微微拢住垂于右胸前,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执笔悬腕,正在挥毫。秦风忘了告进,女子似乎也没觉得有人进来,继续一笔一划,不疾不徐,看上去淡然而随意,却又高贵的不可方物。
天心写完最后一笔,也不看秦风,示意婢女把字举起来:“秦总管也是书香门第,不妨来点评一下本宫的字写得如何?”
秦风这才回过神来,这就是北定王妃韦天心,当今皇后韦天瑶的亲妹妹。赶紧一撩长袍,跪了下去:“秦风见过王妃,迟至今日方来拜见,请王妃恕罪。”
“秦总管请起,”天心淡淡一笑:“我这王妃名存实亡,你又何罪之有?还是来看看我的字,书法也要有人共赏才有灵魂,否则会很寂寞呢!”
秦风很诧异王妃竟然对自己的处境毫不避讳,而且还坦然自嘲,这份胸襟哪像是会自杀的人。再看那字,写的是:宁静致远!字体与这几日的菜单如出一辙,只是字大了数倍,更显得大开大合,遒劲有力,完全不似出自女子之手。秦风是懂字的人,写得出这种字的人一定是胸有丘壑,他不禁对这位王妃刮目相看。
“王妃的字这几日秦风天天揣摩,实在佩服不已。可惭愧的是竟看不出流派,敢问王妃……”秦风决定谦虚求教,以解这几天抓耳挠腮之苦。
天心一愣,当初学书法时老师说名家名帖都要临,再博采众长,所以颜柳赵褚的各种字体她都临摹过。不过她十分佩服颜真卿,一介文人,在叛军的屠刀下大义凛然,把满腔热血洒在疆场,其情怀感天动地,所以颜体她是下了苦功的,一般写字出手都是颜体。可如此名家秦风竟然不知道,可见这个时代人们还不知道有颜真卿其人,她又不能胡乱编一个,也骗不过秦风这样的行家,只得说:“我自幼未得名师指点,但闺中寂寞,终日抄经涂鸦,虚度光阴,久而久之,便写成这样了。怎么,很糟糕吗?”一边说,一边为自己的厚颜无耻和掠人之美向颜真卿老人家告罪,不得已而为之,莫怪莫怪!
她倒不客气,把自己说成是自成一家,秦风顿时呆立当场:敢情这惊世骇俗的字是王妃自创的,这还了得,若流传出去多少文人墨客要为之疯狂,这对北定王府是好是坏秦风还真不敢想,总觉得这字自己看看就好,不能流传出去。
天心见他吓呆了,自己也觉尴尬难为情,急忙转换话题:“秦总管此来应该不是和我讨论书法吧?可是这几日给你添麻烦了?”
秦风连忙回道:“不麻烦。秦风来看看王妃还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太好奇才来探王妃的底吧!
天心也不拆穿他,顺杆子就往上爬:“那我想请总管调派些人手把院子修整一番,不知是否逾越王府的规矩?”
秦风躬身答道:“王妃言重了。王妃是府中女主人,只要王爷没有特别的交代,王妃的吩咐府里的人都须听从。”
看来元邈把她娶进门只是扔在一边,任她自生自灭,并没有刻意糟践她,名义上她仍是王府王妃,只是原来的韦天心不知利用,自己缩在壳里,反倒让府里的人轻视了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王爷?于是大家也就当她不存在,自然的怠慢下来。想通了这一层,天心不禁暗暗得意,看来以后的日子好过了,听上去她在这府里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别惹上那个王爷,什么都好办!至于北定王元邈天心是绝不会去惹他的,最好他彻底把自己忘记,永远也想不起来有她这个人,她就可以在这古代王府过着衣食无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可是韦天心以前做梦经常梦到的美好生活啊!老天爷,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
天心正在做白日梦,门外青松和劲松大呼小叫着闯进来:“娘娘,娘娘,找到了找到了,您要的牵牛花的种子找到了!”抬头看见总管大人在,吓得都往回缩了几步。
“成何体统!在娘娘面前如此尊卑不分,皮痒了是吗?每人去王队长那里领十板子。”秦风火了,虽然王妃在王爷面前不得宠,可也由不得下人如此怠慢哪。
王队长是王府护院的头——王猛,也负责处罚犯了家规的人,虽然北定王府对下人很宽厚,但赏罚分明,执行的是准军事化管理。这王猛本就是元邈的近卫之一,只是他不愿在军中任职,只要元邈不出征,他就在府里负责警卫,他的板子就如同军中的军棍,可不是好挨的。青松、劲松吓得跪地求饶:“总管饶命,下次不敢了。”
天心把脸一沉:“总管大人,你既然把他们派给本宫,就是本宫的人,不用问过本宫再罚么?”她突然自称本宫,就说明她生气了。
秦风立刻警醒,在王妃娘娘面前自己确实无礼了,头一低说道:“秦风失态,请娘娘责罚!”
“好啦,都起来吧。”天心面色一缓:“你掌管内务,严格执法是对的。不过我已经吩咐了他们,在这个院子里大家是家人,不分尊卑,只讲情意。出了这个院子,该讲的规矩都得讲,你看这样可好?”
秦风心中一凛,这王妃处事时而温柔可亲,时而威严有度,时而谦恭自省,时而高贵难犯,叫人既忍不住想和她亲近,又不敢靠她太近而失了分寸,矛盾却充满魅力,秦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把自己吓了一跳的念头:“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王爷。”
“但凭王妃吩咐。”秦风凛然受教。
秦风退出来时看到飘雪把王妃刚才写的字摊在地上晾干,踌躇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妃的字如果不要,可否赐给秦风?”
天心心里一乐,这秦风还挺可爱的嘛!转头吩咐飘雪,以后所有她写着玩的字都收好了给秦风送过去,还特意加了一句:“秦总管如有难以领会之处,可随时来和我切磋。”秦风被识破心思,红了脸退了出去。
这以后的几天,秦风照着天心画的图纸让工匠施工,完工后秦风看着焕然一新的水云居,不禁对这个还懂得庭院设计的王妃更增钦佩。
☆﹑王爷回府
北定王元邈在军中躲了3个月,终于决定回府了。他倒不是怕太后和宰相,只是不胜其烦,虽然朝中权臣视他为眼中钉,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已经没人敢轻易动他,只能逞口舌之快,他懒得去和他们罗嗦。能在朝中有此局面,不能不感谢他的父王。
先帝元奎早年沉迷炼丹,朝政大权落入皇后和宰相韦玉纶姐弟二人之手。等到太子因谋反被杀,其他儿子被株连的、无故落水、摔下假山夭折的、离奇病死的,皇帝才醒悟过来,但宫内宫外都已无力回天。但元奎毕竟为帝多年,还是有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在他最宠爱的屏妃之子元邈5岁时适逢南方爆发海啸,他声称是由于该皇子生辰凶险,与大元朝国运有损,连夜流放出宫,不知所踪,屏妃也因此被贬入冷宫,母子俩反而保住了姓名。其他的皇子除了被皇后收养的第八子元罡存活下来外,其余无一侥幸。而元邈其实被送去边关由定远大将军收为义子,除了定远将军宋乾之外,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从小宋乾对他严加督导,学识武艺尽是名师教导,12岁就随宋乾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等到元邈15岁先帝病危时才昭告天下,六皇子灾星已过,迎回皇宫重享皇嗣尊荣,这时他已是军威赫赫的神威将军宋邈,只是这时所有人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六皇子,皇位的有力争夺者。想当初他率领大军回京受封时,朝野震动,有人欢喜有人愁。为防意外,他只在宫中参加了册封他为北定王的大典,与父王密谈了一个时辰,就住到宫外皇帝特别赐给他的王府,重兵守卫,让居心不良的人难以下手。本来先帝的意思是要他争夺皇位的,但有天深夜太子也就是他的八弟元罡,带了一个随从微服潜入他的王府与他长谈,自此他便放弃了夺位的打算,使得先帝驾崩后皇位的传承异常顺利,让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大跌眼镜。从此他在朝中有着超然的地位,别人只敢动软刀子不敢来硬的,因为打仗还得靠他。
新皇登基的第二年,元邈和宋乾之女、青梅竹马的宋思思成亲,夫妻情深意笃。可惜宋思思难产,勉力生下一双儿女连看都没能看上一眼就香消玉殒。元邈大受打击,发誓不再娶妻,不料此番太后和宰相为了皇嗣竟然连他都不放过,以他居于宫中的母妃为要挟逼他就范。后来王妃自尽,虽然救回来了,但宰相在朝上告他藐视天恩,目无皇上,实属大不敬等等,太后也几次宣他进宫,都被他以军中事务繁忙推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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