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晋王殿下又来了。”
柳絮匆匆忙忙跑来禀报,花蕊却一派闲适:“让他进来吧。”
“已经进来了,就在前厅候着呢!”
“唔,那就让他等吧。”
她没准备见他,嫁过人,丈夫还是亡国之君,夫君去世后又改嫁当今天子,还嫌她的名声不够臭,还要再添个小叔子?
且不说那晋王赵光义到底抱着何种心思,光这一点,她花蕊可没空奉陪。
有了主子的一句话,小丫头柳絮也不急了,规规矩矩站在花蕊身旁看她摆弄绣品。
花蕊翻弄着手里的绷子,左看右看,总觉得有问题,她平素甚少动针线,绣花这活真有些为难她。她举起绷子问柳絮:“来帮我看看哪里出了错。”
柳絮拿起绷子,只消一眼便看出了问题:“哎呀,娘娘,您这针怎么搭这里来了,该是这样的。”她边说边拿起针线给花蕊做起示范来。
花蕊听得认真,又问了几个问题。
前厅里,赵光义坐着,丫鬟们规矩伺候着奉茶,里屋传来的嘀嘀咕咕的声音被他尽数纳于耳中,他只觉得头皮一阵阵抽,第一次痛恨自己练武之人耳力太好。
她差人来说她身子不适,需要休息,却在里屋跟丫鬟讨讨论绣花!
她这闭门羹,给得倒是痛快!
“皇嫂,臣弟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会。”
走出花蕊的宫苑,赵光义直接去找了他的皇帝大哥。
“皇兄!你可得为臣弟做主啊!”赵光义像个大男孩在自家大哥面前哭诉,“皇嫂的闭门羹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赵匡胤闻言哈哈大笑:“如何?尝到味道了吧。”
“皇兄,替臣弟引荐一下吧,臣弟对皇嫂可是慕名已久啊!”
“咳咳!”皇帝使劲咳了两声,“皇帝,别说为兄没有提醒你,那是你的皇嫂。”
“明白明白,兄弟妻不可戏,何况是我嫂子。走吧走吧,让嫂子给兄弟做个几道拿手好菜。”
赵匡胤一向疼爱这个幼弟,这点要求,他没道理不满足赵光义。
同样不能拒绝的是花蕊,做妻妾的为丈夫洗手作羹汤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赵匡胤开口,她不能拒绝。
赵光义年轻,与赵匡胤相似的眼里不时闪烁着掠夺的神光,而每每赵匡胤看着他,他却一副爽朗开怀的模样。
花蕊缄默不语,低眉顺眼侍候兄弟俩吃饭喝酒。
酒过三巡,兄弟二人都有些醉意,赵光义借着酒劲说:“嫂子那两首诗作得真是妙啊!听说嫂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趁这大好月色,嫂子给兄弟来上一曲吧!”
三人已移至花园,花蕊尽心侍候着,听闻他言,花蕊未曾抬头,不置一词,专心倒酒。倒是赵匡胤似乎也来了兴致,对花蕊说:“花蕊,南边要打仗了,廷宜要去带兵,你就在他临走前,满足他这么一个心愿吧。”
花蕊抬头,深深看了赵匡胤一眼,确认他微醺的眼里只有畅饮的开怀与对兄弟的疼爱。她唤来柳絮,取过她的琴,弹上一曲《高山流水》。
赵光义听着听着,疑惑地问道:“皇嫂,臣弟就要出征了,为何不为臣弟弹一曲《十面埋伏》?”
花蕊淡道:“臣妾妇道人家,不懂带兵打仗那一套。今日在此,陛下与晋王殿下,是君是臣,是兄是弟,臣妾弹这一曲,只盼兄弟相携,知音知己。”
花蕊连头也未抬,几句话淡然流出,赵光义闻言却似酒醒,坐直了身子。他凝眸看了花蕊许久,突然大笑,夸赞道:“皇嫂果真是妙人,妙人!”
赵光义回去后,赵匡胤就留宿在了花蕊这里。
夜里,花蕊被折腾得昏昏欲睡了,赵匡胤搂着她,亲吻着她绯红浸着薄汗的面颊,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花蕊是怨我不是你的知音知己吗?”
花蕊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乌发流泻而下,欢丶爱过后的眼神更显妩媚氤氲,眸底却是认真的神色。
“陛下,花蕊不怨。可是……”
“可是什么?”
花蕊突然面露哀戚:“陛下雄才大略,又如何知道花蕊不过一届平凡女子,一生只愿求得一心人,过那平凡和美的日子,白首不相离。”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有更重要的事,关乎天下民生的事要去做,可是这一刻,他只愿做她一人的丈夫。
他心中情动,波澜起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给我生个孩子。”
她本要说什么,却被他封住了双唇,只剩下呜咽的声音,渐而只闻细碎娇吟。
情至深处,她才想起,她本要告诉他。
她怀不了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花蕊本身是个在历史上有争议的人物,具体存不存在尚还待考证。所以……除了大事件,其余的我就乱编啦~\(≧▽≦)/~啦啦啦
☆、第三十一章 花落人断肠(八)
花蕊还是告诉了他。
他的沉默让她心惊,渐而低落,原来,他也不能免俗么?
良久,他才说:“这事不急,我让御医给你调理。你若是觉得闷,我让昭儿他们多来陪你。”
花蕊咬着下唇,美眸泛着水汽,轻轻点头。
他的皇后已不在,这下又开口说让几个皇子来陪她,她纵然无心那后位,却无法不感动于他的用心。
只是这么一来,她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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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赵光义出征去了。花蕊本无心打听这位小叔子事,奈何架不住赵光义人年轻又年少有为,宫中多少年轻女人八他的卦。她想不听到都难。
在赵光义出征不久之后,花蕊宫里出了事。
这日花蕊从后花园回寝宫,及至门口,发现她宫里的下人上上下下跪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她不由地疑惑地问。
众人齐刷刷地磕头:“请娘娘恕罪!”
“好端端的恕什么罪?”她更不解了。
众人头压得更低了,更有宫女在低声啜泣。
花蕊更奇怪了,随意点了个也在她身边侍候的宫女:“飞雪,你来说。”
“回禀娘娘,宫里……宫里……”
“宫里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飞雪鼓起勇气,还是不敢开口。
花蕊斜睨她一眼,说:“你不说,我自己看。”
飞雪突然扑上前来抱着花蕊的腿,哭着喊:“娘娘饶命,真不是奴婢干的!”
花蕊视线向众人扫去,冷冷道:“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回……回娘娘,宫里遭了贼了。”有个宫女小声在下面说着,头也没抬。
花蕊看了看,这到处都是好好的,没哪点像遭贼的样子。
“遭贼?贼偷了哪里?偷了什么?”
又没人说话了,下面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出来说个一句话。
“飞雪,带我去。”花蕊心里一股无名火起,便点了还抱着她腿的飞雪。
飞雪浑身一颤,战战兢兢答了个“是”便站起身往里走去。
花蕊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何只求饶不说其他的了。
偌大一个宫苑,到处都是好端端的,出问题的唯独是她的寝宫。
一踏进她的寝宫,满室的凌乱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皇宫内院守备森严,贼人是如何进得来的?
她这宫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她的寝宫也不会那么容易。而其他地方都完好,唯独她的寝宫被贼人盯上进来捣乱了,能如此熟悉皇宫熟悉她的宫苑的,怕不是一般人吧?
可是那人又是为了什么?
为财?天下人皆知陛下崇尚节俭,她的宫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偷?
若为其他,又是为何?
沉思良久,花蕊唤来柳絮。
“柳絮,把我这屋里仔仔细细翻一遍,你亲自翻,我就在这里,有什么异样的,或发现什么,交给我。”
叫柳絮一是因为她的寝宫平素都是柳絮打理的,二是因为出事这段时间只有柳絮一直跟在她身旁。
柳絮领命,当下挽起袖子就开始翻找。
这一翻,就到晚膳时间。
柳絮一无所获。
当柳絮满头大汗地把结果告诉花蕊的时候,花蕊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没有。她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丢失,这屋里也没有多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排除了谁为了给她下厌胜之术或者陷害她给谁下厌胜之术的可能。
那么,到底是谁?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声怒吼。
“陛下恕罪。”
紧接着传来丫鬟们担惊受怕的声音。
花蕊转身,福身行礼:“陛下。”
“花蕊。这是怎么回事?”赵匡胤放缓了语调,表情仍是凝重。
花蕊摇头:“臣妾不知。今日臣妾在后花园散心,回来便是这样了。”
“有没有少什么或是多什么?”赵匡胤问。
花蕊倒是笑了,看来他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臣妾已经查过了,没有少,也没有……多。”
她刻意拖长了尾调,还俏皮地冲赵匡胤眨了下眼。
赵匡胤失笑,夸赞道:“花蕊自是聪慧的。”停了一下,敛了笑,又说:“那问题就是出在宫里了。朕着人查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