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从昏迷中惊醒过来,一时恍惚又以为回到了深冬,因为窗外是一片缟素。
慈宁宫几乎乱作一团,佟佳氏带着四妃里里外外张罗布置着,还是显得有些慌乱。
孝庄是得急病病逝的,虽说在此前内务府也预备过孝庄的身后事,但突然之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内务府在本朝也办过几场丧事,如孝康章皇太后,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但此次去世的是历经三朝的孝庄文太皇太后,葬仪规格的程度在后宫绝对应该是空前绝后,光照搬先例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灵堂梓宫很快就布置好了,礼官奏请康熙,康熙下旨辍朝二十七日以视哀悼,且全国一年之内不可婚假娉娶,男子百日不得剃头等。
我披麻戴孝,面不施粉在跪在灵堂,手几乎是机械性的烧纸钱。殿里还有好多同我一样装扮的嫔妃,她们个个哭的梨花带雨,看得我见犹怜。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哭也能哭得这么楚楚可怜,一个两个是这样,那也算天生丽质了,但所有的人几乎无一例外的全哭得这么美丽动人,这叫我不得不怀疑她们是发自内心的想哭,还是只想哭给别人看的。
或许,只是为了哭给他一个人看的。
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我的胃有些不舒服,在这么一群矫揉造作的脂粉堆里更加叫我反胃不舒服。
突然我的身子猛的朝前一倾,连忙用手捂住了嘴,手中纸钱的余香稍稍止住了我内心的恶心感,但这样下去非得失态不可。
我站起来朝旁殿走去,康泽木刚刚也已经赶了过来,端了一晚姜茶让我喝下。
还是康泽木了解我的心思,灵堂里面森冷森冷的,我们又全都跪在地上,虽然垫了软垫,还是抵挡不住体内的寒气。我原也是想不到这些的,闻着咸辣味的姜茶香,感激的看了康泽木一眼,她略笑了笑,忙蹲身下来替我揉膝盖。
我左右看了一眼,把杯子递给她,说:“别揉了,叫人见到不大好。”这里毕竟是大庭广众,而且人人都在力图表现,我不去跟风也就罢了,再不避讳的做些这个,只怕会叫人抓住小题大做一番。
再者,我也实在没有心情顾忌到自己的状态。回想入宫这大半年时光,孝庄对我的种种疼爱于偏袒,此刻都浮现在眼前,而她骤然离世,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在她身边侍奉一碗汤药,心中实在有愧。
我的眼泪又泛了出来,未免叫人见到笑话,便快速用袖脚拂去。
“别人都在灵堂哭,偏你一个人只躲在这里,可别太伤心了。”
也许太过沉浸于悲伤,我竟然没有觉察到身后不知道何时已经有了人,康泽木也应声而起,连忙扶起我,朝来人行礼。
“给太子……”膝盖还没有弯下去,手臂已经被太子扶起,此刻他距离我已经很近,温和道:“别拘着,现在是非常时期,能免就免了吧。”
我只好谢过太子重新坐下,顺带抽回手臂,诧异着为什么太子能够进来这内眷的地方。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也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说道:“皇阿玛担心皇贵妃太过劳累,叫我过来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哦”了一声,找不到其他的话题,空荡荡的殿堂,十分肃静,我的思绪又被悲伤笼罩,只想要如无旁人。
父汗把我丢在这里,如今姑奶奶也离开我了,今后在这空空的皇宫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康泽木给太子上了茶之后便退在我身后站立着,太子似乎有心想要打开话匣,也许是我太冷若冰霜始终未得。
他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态,即便伪装的再像一个大人。我想他此刻内心也十分难受,他的亲奶奶离世。别的小阿哥可以躲在额娘的怀里撒娇求安慰,他不能。
我望了望他,清俊的脸上果然愁容布满,下颚已经隐约有些胡渣了。
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一行人挑帘子进来,待看清楚来人,我连忙扶椅子站起行礼道:“皇贵妃娘娘。”
佟佳氏快步走过来亲手扶起我,“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说完,她才注意到方才越过的太子,笑道:“原来太子也在。”
太子说明来意,佟佳氏便垂眼做出抹泪状,说:“有劳皇上费心了,这是我应尽的本分,目前一切礼仪有条不紊,还请太子转告皇上,别叫皇上担忧才是。”
太子尊了声是,便看看我们两人,告退了。
佟佳氏扶着我一同坐下,先是好言宽慰了一番,然后才说了来意,“皇上开了金口,让你一同去天坛为大行太皇太后祈祷,三日之后便要出发,你且准备一下吧。”
“去天坛?”我有些吃惊。虽然我初来乍到不大了解这里的规矩,但却是知道一般后宫女眷无法自由出入宫廷,除非奉旨。而天坛这样神圣的祭祀场地,女眷绝难涉足,康熙却叫我同行,究竟是什么用意?
我注意到佟佳氏眼中难得一现的酸味,再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也算竭力操持,难道她不去天坛吗?
我没有傻到要问出口来,只是点头称是,佟佳氏便笑着握了我的手,叮嘱道:“这两日你一日来灵堂两次就够了,别太劳累,听皇上说这次祭天祈祷,他决意步行过去,你可要仔细些自己的身子。”
说着她还满腹同情的伸手摸摸我的脸颊,心疼道:“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瘦了,可怜的人儿。”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佟佳氏说话做事都这么滴水不漏,我却很难真心的喜欢上她了。
她太渴望好名声了,然而假的总归是假,即便伪装得再真也徒劳。
☆、28祭天
夜深,景仁宫。
佟佳氏回到寝殿脱了鞋袜,李嬷嬷忙呈上一块热帕子递给佟佳氏敷面,一旁早已经准备好洗漱用具的水烟,水秀,水纹三大宫女也一应围上来,有条不紊的替佟佳氏通头发,卸护甲,揉腿等。
佟佳氏今天回来脸色不大好,疲惫中透着一丝薄怒,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打起精神伺候着。
李嬷嬷是佟佳氏的奶娘,跟着佟佳氏从内大臣佟国维府到紫禁城。虽然奶着佟佳氏长大,也熟知佟佳氏的性子,却始终低眉顺眼的,从来不敢拿捏主子半分。一方面是畏惧佟国维一族的权势,另一方面,也与这个佟佳氏的泼辣性子有关。
主子是什么样的她心里面最清楚不过,刚入宫那会子孝昭仁皇后还在,她就敢暗地里给皇后叫劲,是个争强好胜的。
偏她那会子已经将宫廷险恶瞧的清清楚楚,见过好些个稍有不慎就丢掉了性命的奴才。主子的命到底金贵一些,可也是皇上皇后的奴才。
好多次李嬷嬷半夜里吓得惊醒,担心主子被人揪住了错处而受罚,连累了她们这些奴才。好在后来主子慢慢理事,待人渐渐宽和起来,再后来孝昭仁皇后没了,主子也被提了皇贵妃,就是名副其实的副后,再没人敢小觑,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今天的事情李嬷嬷也看得清清楚楚,皇上恩准了科尔沁的雅公主随行祭天,这事情虽然稍显意外了一些,可也绝对犯不着主子生这么大的气,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雅公主入了皇上的眼成了嫔妃,一时间也越不过主子去。
再说,京城外头还有佟丞相呢。那雅公主有什么呀,一个远在天边的王爷,成不了气候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佟佳氏没有开口说话,她也不敢擅自开口宽慰她,只得默不作声的伺候着,等着佟佳氏自己想开那是最好的。
洗漱完毕之后,李嬷嬷伺候佟佳氏换了寝衣,打发了宫女出去,佟佳氏这才终于开口了,“皇上今晚上还是独宿乾清宫吗?”
李嬷嬷预备着佟佳氏会问起,早已经打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点头答道:“回主子的话,是的,乾清宫的张德海三刻前来报,说皇上今儿提了,这阵子都不来后宫,想必也不会翻牌子了。”
佟佳氏脸上这才和缓了些,在镜子前坐下,凑近瞧了瞧,发现眼下乌青一片,又担忧起来,“终究是年岁不饶人,如今我这样子哪里能够比得过那些鲜花一样的女孩子们。”
李嬷嬷忙躬身笑道:“娘娘哪里显老?按奴婢说娘娘如今的摸样还像是双十年华呢,娘娘只不过是这阵子劳累,脸色有些疲惫了,可正是这样才刚刚好呢,叫皇上能够瞧得见娘娘的孝心。”
佟佳氏目光微微一柔,拿起妆台上的一只碧玉簪子在头上比了比,心道国丧期间自然是不能够穿红戴绿的,可也不能够不加修饰,如今这年岁,哎。
佟佳氏比康熙还要大两岁,却进宫的晚,在康熙大婚三年之后才入的宫。作为孝康章皇太后的嫡亲侄女,进宫一路运途通畅,曾几何时她也满足于自己的得天独厚,即便是犯了些错误,康熙都对自己隐忍。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满足于自己此刻拥有的,就越是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归根到底,始终是她内心缺失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在这跌宕起伏的深宫墙垣,为了让内心能够稍微踏实平静一些,她只有充分发挥自己的天然优势和性格去捍卫已经得到的荣誉。
倒不是说她是那种大奸大恶的,像以往宫斗剧中的主旋律诸如陷害嫔妃,谋害皇子什么的事情她是做不出的,但她会花心思阻止康熙跟其他小妃嫔见面,或者在选秀的时候把最漂亮的女人先撂倒等这些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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