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意脱下斗篷,俯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周玄毅听到妻子的声音,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看完手上的奏折后,这才缓缓抬起头。
周玄毅年过四十,浓眉大眼,年轻时征战疆场留在他额前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姬凌意。“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来了!”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公公给妻子看座。
“皇上您微服私巡,臣妾甚是牵挂,又岂能安心啊!”宫女将姬凌意扶在座椅下,她缓缓开了口,“听说。皇上在应城时曾遇过贼城乱党……”
“无碍。秦简一直在周围,没人能近得了朕的身……倒是治儿心事重重,几次从马上坠下!”不容姬凌意说完。周玄毅就打断了她的话。
“治儿受伤了?”姬凌意心一阵抽疼,但比起心疼来,更多的却是心寒,丈夫提到秦简的名字甚是亲昵。反倒对自己的亲身儿子竟多几分冷漠。
“不用担心,他没事。反倒害了秦简差点受伤!”周玄毅抬头轻轻飘过妻子,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对她露出过笑容了,若她不是自己钦定的皇后,周玄毅真得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若是没事。你就先回吧,我听闻近日后宫又发生闹鬼事件,都处理好了吗?”周玄毅漫不经心地又拿起一本奏折。这折子是卢天霖呈上的,是关于要对永宁郡公灭门案里人尸首开棺检验的。
看到“开棺”二字。周玄毅的心头一真抽疼,他深吸一口气,往日涌上心头,凝眉,苦思,出口的,却是沙哑低沉的一句话:“这次,可没人再来协助你了!”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却像一把剑一样只穿姬凌意的心脏,当年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努力抑制住心里的五味杂陈,姬凌意深吸一口气,“这次我找了成玉的女儿来!”
周玄毅垂下的眼眸瞬间瞪大,然后眯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姬凌意,“你……”
一想到周萋画,姬凌意突然安静起来,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了足够的底气,“是的,我把周萋画接进了宫!她会把闹鬼的事调查清楚的!不光后宫闹鬼的事,我看当年她没处理好的公孙湘的事,也得靠她了!”
姬凌意语速极慢,一字一顿,说完,她用力抿着嘴唇,抬眸看着周玄毅,眼底泛出坚决。
“你就这般用底气,她,她不过是个孩子!”周玄毅突然着急了,他放下手里的奏折,“你,你这是要……”
不等周玄毅说完,姬凌意从凳子上站起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是啊,她还只是个孩子……但皇上,若不趁着此时斩草除根,这事若真到了朝廷上,臣妾也是在为大溏江山着想啊!”
见姬凌意跪地,周玄毅立刻示意公公去搀扶,但姬凌意却意志坚决。
夫妻静静凝视,眼神如两股暗流交汇着,谁都不想让步,但又不愿让对方退步。
“你就这般肯定那孩子可以处理好?”周玄毅手拍书案,随即站起身来,手指外面,几近嘶吼。
“她可以!”姬凌意抬手看向身后的宫女,示意宫女把自己扶起来,并接过了宫女手里的勘察箱,“皇上,你看这个……”
她示意跟随自己而来的宫女退下,双手抱紧勘察箱看着周玄毅,眼神殷殷切切。
周玄毅见她如此真切,抬抬手,示意房内其他人都下去,姬凌意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将勘察箱轻轻放在了书案的一角上。
她是那么小心,那么缓慢,那么地忐忑。
自从成为皇后,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低微。
周玄毅低头看着妻子放在书案一角上的箱子,四四方方的匣子,上面雕着精致的花纹,金丝楠木,绝非一般俗物,一条长长的可以背在肩膀的带子,他隐约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只是……只是跟他记忆里的那支又不一样。
“皇上,您能否闭上眼睛!”姬凌意把匣子放好,低声喃语着,她抬起头,静静看着自己丈夫。
看着妻子眼里含泪,周玄毅心一软,瞬间毫无头绪,他听着妻子低低的话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看丈夫闭上眼睛,姬凌意的眼泪就彻底控制不住,一颗颗落了下来,她抑制住伤悲,打开了箱子。
“皇上,请把手给臣妾!”姬凌意抬起手,拿起了周玄毅刚刚抬起的手,指引着他的手在匣盖上轻轻抚摸。
她仔细地看着丈夫脸上的表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让她心惊胆战,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当周玄毅突然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时。
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那一刻,她心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就那样被突然揭开了。
“这,这匣子上的字……你!”太过吃惊,已经让周玄毅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姬凌意点点头,抑制住情绪,“这匣子是周萋画从洛城带来的!皇上,这就是天意啊!”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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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小海子
周萋画失魂落魄地逃离了现场,直到看不到秦简与卢天霖的身影,她这才停下脚步,却发现情急之下,她连方向都搞错了。
原本要去飞霞阁检查萱儿死亡现场的她,竟然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暂时住的房间。
她走到门口时,刚巧春果推开门,笑容堆满脸,看样子刚刚她的心情不错。“咦,娘子,你回来了!”春果把周萋画送到皇后娘娘那后,就回来按照周萋画的安排调查金兰线的事。
她以为皇后娘娘会多留自家娘子一下,没料到这么快,她打量一下周萋画,没瞧见勘察箱,心想一时半会儿不会对萱儿的尸体做什么。
“娘子,您让我打听的,我都打听好了,那金兰线丢失的时间是三年前的六月十二!也就是七公主召集各位娘子建立衡缘社的那天!”春果兴奋的展着胳膊,她穿着一件广袖棉裙,长长的袖子像两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看着这两片袖子,周萋画因寄走变红的眼神瞬间变得狭长,“春果,你刚刚穿的可不是这件!”
因为要协助自己继续调查母亲之死,自回到京城后,周萋画便于春果约定,除非不得已,衣着上一定要以轻便为主,现如今这两大片袖子,行动起来很是不方便。
春果难为情的笑笑,讨好地说道,“娘子,这是七公主赏的,我看这衣服实在是漂亮,就忍不住换上了,况且……况且皇后娘娘还没把箱子还回来,咱们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对那宫女做什么!”
她泛着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冒着央求的眼神。“娘子,你说对不对啊!勘察箱一回来,我立刻换衣服!”
看她这般情真意切,周萋画点头默许,是啊,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习惯素衣素锦,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轻便简单。
“你就这般确定我回来不是让你陪我去检验萱儿的尸体?”春果挽上周自己的胳膊。周萋画却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我听香雪说了,皇后娘娘带着勘察箱去太极殿了!”春果轻轻摇晃。
的确勘察箱被皇后娘娘带走了,在没归还之前。自己的确不能做什么,就算真的药去检查现场,就春果现在穿得这样子也没有多大影响。
春果正是有了这百分百的把握,才没有任何负担的换上了衣服。
她的这般悟性让周萋画感到欣慰。眼眸微微一抬,却见肖六沿着小径急匆匆地朝水池赶去。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一人手里挽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些黄纸还有香。
“他这是去做什么?”周萋画询问道。
春果踮起脚尖看去,“应该是去六皇子祈福吧。昨晚六皇子不是在那受伤了吧!这肖六对六皇子殿下可谓一个忠心啊,我听香雪姐说,夏天六皇子出来纳凉。肖六为了让殿下免受蚊蝇叮咬,经常故意露出肌肤来吸引蚊虫!”
她心虚地看一眼周萋画。想着自己夏天总是比娘子先睡着,脸涨红。
肖六对周驰很忠心?联想到昨天,肖六守夜时的表现,周萋画心里写下了个大大的问号。
远方,肖六已经停下脚步,跪倒在了地上,虔诚地开始祈祷,冬日的午后,温度上升,地面开始解冻,渗出湿漉漉的雪水。
肖六没垫任何东西就这样跪在地上,寒气请入膝盖,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双眸却已经看着眼前的香纸,嘴里祈祷声连连。
“肖六平日在后宫里可有朋友?”看着肖六的虔诚,周萋画更加疑惑,忍不住开口想多几份了解。
春果皱皱眉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碎玉知道,听说,她跟肖六感情不错!”
肖六跟碎玉关系不错,那昨晚肖六的表现,就更不应该了,“陪我去看看碎玉!”周萋画有了自己的主意。
飞霞阁里比昨天要寂静许多,皇后调动的侍卫已经离去,昨晚碎玉独居的房间,宫女们也都回来,三四个宫女陪在她身旁,看上去也算安全。
周萋画跟春果一出现在房间门口,就被李嬷嬷认了出来,“周娘子,您怎么来了!”
周萋画浅浅一笑,扫视着整个房间,大溏皇子身旁可有宫女8人,萱儿、碎玉、李嬷嬷算上跟随肖六出去的两个,外加这房间里的三个,正好八人,也就是说,此时周驰身旁并没有人伺候。
她微微皱眉,突然提不起精神来,李嬷嬷却恭敬地将周萋画引进了房间,萱儿这么一死,认定鬼带走人后的她们心里就彻底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