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见方老夫人陷入沉思,再次试探道,“老夫人,我现在就去青云院……”
“不用了!”意识到事有蹊跷的方德昭立刻制止,她侧脸看向一旁的春露,吩咐道,“去把四丫头喊来……一路上你也累了,成玉的丧事你还得多费心,先回去休息吧!”方德昭扭头对年氏说道。
方老夫人态度的骤变化,让年氏有点无法适应,却也不敢违背,起身福礼后,便在春露的陪伴下出了房门。
方德昭换个姿势,刚要示意侍婢给自己换盏茶,却见刚刚才出去的春露挑帘进来,一种不安涌上心头,方德昭立刻坐直身子,“出什么事了?”
春露放下门帘,“回老夫人,四娘子来了……”见老夫人面带疑惑,连忙补充道,“奴婢一出院门,就遇到了四娘子,她是专程来老夫人这的……”
方德昭深吸一口气,心中莫名紧张起来,经历了林珠儿的事,她就越发感觉自己不能轻视这个孙女。
“让她进来吧!”方德昭端坐好。
周萋画抬步进门,见坐在上位上,鬓角有点泛白、精神萎靡的老人,“孙女见过祖母!”周萋画主动请安。
方德昭敛容不语,微抬下巴,示意周萋画起来,自己却垂下了头,眼睛盯着塌上的矮脚桌。
周萋画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人。
方德昭察觉到周萋画的目光,犹豫半晌终于抬起头,祖孙二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直到周萋画感觉到了方德昭眼神里的一点退缩,她才缓缓开了口,“母亲走的突然,家中又无主事的,我便自己做主张安排了事……”
方德昭去寒山寺时,不但带走了三江院里的仆役,就连侯府里几个管事也都带走,本想着给陈成玉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她竟然死了,听周萋画这唯唯诺诺的声音,方德昭心中不禁开始自责起来,周萋画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女,她浅浅道一声:“这倒是难为你了!”
而后,就闭上眼睛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周萋画知道方德昭是在等着她继续说,“父亲未归,我便把在邻县收棉的三叔连夜请回,现在府里的大大小小都幸苦三叔了……”
“与咱们有往来的,我已经安排下去送丧了,估计明天该到的都到了……”周萋画抬头看着方德昭。一想到母亲死的不清不楚,鼻头又一酸难受的差点哭出来。
听周萋画安排的还算妥当,方德昭是又心安又紧张,周萋画已经有了侯府嫡长女的风范,眉眼举止已经有了周午煜的样子,可她偏偏也是周修娴的外孙女。
方德昭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她抬手扶扶额头。“明儿。让你二婶娘过去帮着你……有什么难处记得跟你二婶娘说!”
“嗯……”周萋画回答。
方德昭调整一下姿势,静静凝视一下自己孙女,抬手示意春露带人下去。春露得应,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方德昭打量一下周萋画,指指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声音竟然带着关爱。没有一点往日的威严,周萋画一怔。以为自己听错,没有动。
“过来坐……”方德昭再次说道。
周萋画这才起身,缓缓上前,半个屁股落在榻沿。疑惑的看着方德昭。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方德昭开口直接问道。
一听这话,周萋画微微舒口气,她之所以这么着急来给方德昭这。除去要请安外,最重要的就是为防止年氏乱说。现如今方德昭这么问了,周萋画反倒安心,看来方德昭果真是怀疑母亲是诈死,“孙女昨日一觉醒了,就见母亲她……”
“她果真是自缢的?”没等周萋画说完,方德昭再次问道。
这下周萋画不安定了,难道,方德昭对母亲的死也有什么想法。
“祖母?你这么问……”周萋画抿一下嘴唇,轻轻回答。
“你母亲她岂是一个不为你考虑的人……”方德昭淡淡说话,说的就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她倚着矮桌,摆弄着手上的佛珠,眼神娴静又安详。
周萋画不知如何回答,假装没有听到,只是把头那么低下。
“怎么,装没听见吗?”方德昭清清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说,成玉的死真的另有隐情了?”方德昭终于扭头看向周萋画,“你自五岁便突然有了推理之能,若察觉母亲的死另有隐情,切勿放弃……”
周萋画被方德昭这番话着实震惊着了,这还是那个倚老卖老,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夫人吗?
她抬头看着方德昭,颤抖地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跟我说,还是想想怎么跟你外祖母解释……”方德昭往后萎了一下身子,盘腿坐在榻上,闭起眼眸,转动着佛珠。
周萋画身子微微一抖,看着盘腿坐在榻上的老夫人,第一次意识到,榻上的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祖母。
突然,一哭天喊地嘶喊声传来,榻上的方德昭猛然睁开眼睛,门外的春露连忙挑帘进来,不等方德昭开口追问,她便福礼道:“回老夫人,是表小姐身旁的烟鸣!”
“让她进来!”方德昭一蹙眉,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烟鸣哭丧着,一进门就跪在地上,“老夫人,你可得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方德昭一听是卫琳缃的事,着急说道,“缃儿她怎么了?”
“娘子她,她被静雅院的人打了!”烟鸣边说边斜眼看周萋画。
“被静雅院的人打了?谁那么大胆子!”方德昭放下佛珠,盘着的腿也垂到榻下,看向周萋画。
周萋画微微定神,还能是谁,除了冬雪,谁还有这个胆子……
“是,是四娘子身边的冬雪!”烟鸣迫不及待地说道。
“冬雪?就是那个宋冬雪……”方德昭盯着周萋画,“既然是永宁郡公府的人,还是你去出来吧……”
天啊,老夫人竟然知道冬雪的真实身份!L
☆、185 再生诡计
“老夫人,冬雪她不是,她其实是……”周萋画对方老夫人突然道出冬雪的真实身份,感觉猝手不及,她压制住心里的疑惑,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清楚方老夫人对冬雪的事了解多少。
方德昭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长长叹口气,将佛珠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脸上露出倦容,“春露,我累了,扶我回房!”
春露连忙上前,伸出胳膊,让方德昭的手搭上。
方德昭站起身来,便转身下了塌沿,她的行动缓慢而又无力,比周萋画上次再青云院见她时,好像苍老了许多。
在这个过程中,方德昭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就要进去后庭时,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话再次震惊着了周萋画,她的意思是说,她不再过问卫琳缃的事了吗?
周萋画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劲来,她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烟鸣,“起来,带我去找你家娘子!”
烟鸣来找老夫人是受了卫琳缃的指示,现如今老夫人却把所以事情交给周萋画来处理,而且还说那个冬雪是什么郡公家的人,烟鸣不禁担心起来,一个冬雪就呛辣的自己娘子招架不得,若在加上周萋画……
烟鸣从地上爬起身,却见周萋画已经出了正厅,连忙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朝秦司观暂时住的别院奔去。
秦司观是只身前来的,身边没有带人,此时的侯府上上下下都在给陈氏忙着办丧事,因此别院里除了一个打扫院的老头外,也就只有在用餐时才会出现的几名婢女。
周萋画在赶往别院时。正巧遇到去找余崖回来的春果,春果从走廊的尽头疾步走来,“娘子,您给老夫人请完安了?”
春果并没有认出,站在周萋画身后的是烟鸣,只当是静雅院里的低等侍婢,便迫不及待地要想周萋画汇报余崖调查的结果。“娘子。余义士说,夫人出事前一晚,府里除了进来一辆送柴火的车。就没再有人进,所以,他怀疑这送柴火的车……啊,烟鸣。你,你怎么在这!”
话说到一半。春果突然认出了烟鸣,着急喊出声。
烟鸣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春果的厉害,被她这么一逼问,脖子一缩。垂头不语。
“我们要去秦公子那……”周萋画轻轻说道。
“去秦公子那?啊……不会是冬雪她?”春果斜眼看看烟鸣,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果然跟娘子意料的。卫琳缃去找秦司观了,春果连忙跟在周萋画身后。
三人进了别院。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厢房门口对峙的两个人,卫琳缃在门口里面,冬雪在房门外,距离房门最远的一扇窗户开着,窗沿上有些黄土。
周萋画停下脚步,不着急上前,转身打量烟鸣,她的脚上有些黄土,“你是从里面爬出来的?”
周萋画问道。
“嗯,冬雪她拦住门口,死活不让我们出来!”烟鸣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了,让她这么生气!”周萋画继续问道。
这下烟鸣把头埋得更低了。
见没法从她嘴里问出话来,周萋画索性也不追问了,她转过身,直接上了回廊,远远地就冲冬雪喊道:“冬雪,不得对表姐无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萋画也只能用师父的身份出现在冬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