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他,便起身趿了鞋,搬走炕桌,让他舒展的躺下,又捡了毛毯替他盖好。他叮嘱我道:“过两刻钟一定要叫我。”我替他拢了拢毯子,道:“睡吧,我看着钟呢。”
天光阴沉,透过玻璃窗往外看,云幕低垂,雨雾蒙蒙,天地间一片黯淡萧瑟。我坐在炕沿边,静静望着十四的脸,他睡得并不安稳,睫毛颤抖,仿佛随时都要醒来。午后睡意席卷而来,我脑胀眼倦,不由打了个哈欠。十四阖着眼睛噗嗤一笑,道:“又困了?”
原来他根本没睡着。
我嗯了一声,道:“平素这个点,我都要睡一觉。”十四缓缓睁开眼,往里头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的空处,道:“来,睡爷旁边。”我好不乐意,噘嘴道:“你呆会就要走,你一起身,我又要跟着醒,干脆等你出门了,我再睡。”十四抬手略略一带,将我扯入怀里,又掀开被子替我盖上,笑道:“爷几日都没跟你好好说话了。”
这些天他忙得脚不沾地,早上走时我没醒,晚上回来我睡了,若不是桁架上挂着他换下的贝勒袍子,我都会以为他根本不曾回府。我蜷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道:“皇阿玛勤政,拖累你跟着受罪。”炕上滚热,十四紧紧的贴着我,两人额上都冒出细细汗珠。十四用鼻尖拨了拨我的鼻尖,笑道:“皇阿玛看重我,你不该高兴么?怎么反抱怨起来。”
我道:“看重不看重不紧要,重要的是你别累坏了身体。”
就算再不看重,也是堂堂大清皇子,是主子,日子并不会坏到哪儿去。
十四笑了笑,逗我道:“你脖子下的扣子怎么没扣上?”我扭了扭身子,道:“没扣上吗?”说着,欲要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扣,十四却道:“别动,我帮你扣。”我仰起脸,好叫他拧纽扣。我等了半会,不见他动静,再一瞧,他却一手在解自己的衣衫。
他的呼吸渐渐重了,我故作不解,道:“是不是要走了,我叫玟秋来...”
十四道:“不必的,爷不走。”我问:“那你解扣子做什么?”十四瞧我面不改色,强作镇定,不禁翻身咬上我的脖颈,似笑非笑道:“你说做什么?”
我欲迎还却,双手挡在他胸前,含笑道:“我猜户部的大臣定要等急了,你该走了。”十四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抚在我的耳后脖颈间,低声暧昧道:“爷也等不急了...”说罢,俯头吻在我的颊边,我轻轻挣扎道:“玟秋就在外头,说不准会进屋拿东西,别...”
十四罔若未闻,挑开我胸前的万寿纹锦扣,道:“她不会进来。”
他温热的掌心贴在我的肌肤上,如燎原的火星子,一簇一簇的燃烧开去。我道:“户部的大臣该说你闲话了。”十四咬了咬我胸口的嫩肉,道:“你别管,爷自有主张。”
十四一直忙到年下,眼看要过节了,康熙竟说要去东苑。朝中谏臣皆不同意,一张一张的折子往上传,康熙就是不听。路上积雪深厚,加上日日雨雪下个不停,御驾在路上极难行走。德妃愁得夜里睡不着觉,依康熙的意思,是谁也不带,只他一人去东苑住几日,要是平常也就罢了,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宫里头皇帝不在,冷寂寂的,哪有皇家气派?
宜妃先坐不住了,难得跑到永和宫与德妃叙话。两人争宠是争了一辈子了,以前是输给了辛者库的贱婢后来的良妃,如今又输给从南边儿带回的汉女,虽然都是风光体面,但心底里的苦楚,也唯有二人自己知道。宜妃骄纵,脾气急躁,饮了两口茶便忍不住了,道:“大过年的,皇上不在宫里,咱们自己闹自己的,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德妃道:“道理归道理,但皇上的意思咱们不能不听。”
宜妃不悦的睨了德妃一眼,当今大清朝的女人,也就她敢轻视德妃了。她哼着鼻音冷声道:“什么皇上的意思,我听人说,是红芙想念苏州风光,东苑里仿着苏杭景观造了几座庙宇亭台,皇上想带她去“一解思乡之情”罢,这样的事,咱们可想都不敢想。”德妃心尖上一酸,勉强笑道:“她能得皇上宠爱,是她的福气。”宜妃哼了一声,道:“福气?若不是她长了一张良妃的脸,看她能有什么福气。还不是同良妃一样,都是贱婢!”
她说话口无遮拦,说出了德妃所想,德妃暗暗道了声“痛快”,嘴里却道:“能长得三分想象就是福气,更何况,她是像了七分的。良妃病薨时,皇上是何情形,外头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停了停,不知怎地,她忽而感概万千,望着窗外阴云下啼叫翱翔的乌鸦鸟雀,思绪上涌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皇上曾对着咱们说过的话?”
宜妃脸上蓦然一垂,只觉悲从中来。那时孝懿仁皇后还是佟贵妃,又是康熙表妹,中宫无主,太皇太后欲要册立她为皇后。可康熙就是不允,当中宫中所有妃嫔的面说:“在朕眼里,后宫只良嫔一人而已,若要立后,非她不可。”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压制康熙,威胁康熙要赐死良嫔,康熙大约也不会冷落良嫔,而良嫔或许早已入主中宫,成了皇后。
德宜良妃想到了一处,继而皆默默,不愿再往下提。
东苑之行非去不可,康熙是铁了心的,任谁劝都不管用。红芙并不知康熙去东苑是为了自己,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所谓。御驾在雪里走得很慢,十爷、十三爷、十四爷统领三军护驾,没有后妃跟随,红芙单独坐在一辆华盖马车里。
路途颠簸,夜半时候方至东苑。
侍奉康熙歇下了,九爷、十三爷、十四爷一块下值往偏院休憩。半夜风雪停了,十余名侍卫在前提着灯笼,映得白雪黄澄澄一片。九爷穿着铠甲,威风凛凛,哆嗦道:“天气可真冷,估摸着明儿还得下雪,咱们只怕得在这儿过年了。”十四满脸忧色,自成婚后,每年过年他都会和我守岁,今年却不行。十三爷低头默不作声,十四用手肘抵了抵他,问:“那红芙是怎么回事?听李德全的徒弟说,皇阿玛是为了红芙,才专门让人造了小西湖。”
十三爷望了望十四,道:“怎么问起我来,我又不知道。”
十四说得坦然,道:“我看红芙和你相熟才问一句。”十三纳闷一笑,道:“我与她并无瓜葛,何来相熟一说?”毕竟是皇阿玛的女人,他也知道忌讳。十四道:“刚才红芙给咱们上点心,其他人都是绿豆糕桂花糕之类,只你是一碗酥酪,可见是知道你牙疼。”
十三道:“咱们在御前走动,她留心侍奉没什么奇怪...”九爷打断道:“别扯什么红芙了,咱们要住到过年才回京,我想让内务府派人把我府上的两个格格接过来伺候,你们要不要派人来...”话没说完,被十三十四齐齐一瞪,十四往他肩膀上一拍,道:“亏你还惦记这些,皇阿玛都没带后妃,你倒要拖家带口了,就不怕皇阿玛生气?”十三难得与十四站着同一条战线,悄声道:“忍几天吧。”明明九爷才是兄长,今儿却被两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给教训了,他不服气,正欲说句什么,不料十三十四毫不客气,踏雪快步走了。
☆、第一八二章 :我与爱莲,终究是狭路相逢
十四随扈,连过年亦在东苑。我与他数年未分开过,极不习惯,每隔一日必给他写信,从天气穿戴到家中支取食饮皆要细细说上一遍,又翻出数年前我与他的来往信件,坐在冬天的暖阳底下随手翻着,亦能消磨掉大半日光景。
到了大年三十,我早早穿上品级大服,带上弘春、阿醒、弘明,另外又特地让侧福晋跟着伺候。今年康熙不在宫里,我怕永和宫不热闹,多带点人去,总归要好些。此次四爷没有同康熙去东苑,十四不在,四爷一心想与德妃好好弥补母子关系,便特地让府里的几个侧福晋通通一并随之入宫。上回中秋节时,爱莲推脱身子不好没有入宫,她害怕进宫被人认出身份,此次本欲另寻借口,却不想四爷道:“你成天躲在屋里,出去走走正好。”
如此,竟不好说不去。
再说新入府的李氏虽说只是格格,但四爷借口弘时和大格格离不开李氏,特地命李氏随之同行,侍奉大格格和弘时。李氏从未入过宫,自是心潮澎湃,走一步看一步,处处都觉新奇。到了永和门,德妃身边的两个得力嬷嬷早已迎出来,满脸喜气洋洋,墩身道:“给四爷请安,给四福晋请安。”四爷虚扶一把,一径往里走,笑道:“额娘在做什么?”
嬷嬷笑道:“主子正瞧着十四福晋包饺子呢。”
进了殿,四爷领着府上众人齐齐给德妃请安,德妃命她们起了,一一赐了座,方朝四福晋笑道:“十四媳妇在花厅包饺子,你要不要去瞧瞧?”
四福晋忙起身,笑道:“每年我都是与十四媳妇一起包饺子,今年也不能例外。”又对小曼道:“你同我一起去。”小曼轻声应了“是”,便与四福晋一并往花厅走。弘历与德妃亲近,早滚到了德妃怀里,两祖孙说了会话,弘历道:“怎么不见弘春、阿醒?”
德妃笑道:“他们在后院堆雪人,你去寻他们说说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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