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还是去看看吧!”
姚二当家闻言笑了,心里愈发得意,不过口中却谦虚道:“咱们兄弟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办事我放心。”说着,指着顾谦等人说道:“这里还有客人,我陪顾先生再喝杯酒。”
俞三当家放心去了,不过他很快就回转了,因为派去临水的人手早就出发了,刚刚不过是演了一场戏而已。回到席上,见顾谦等人和姚二当家的觥筹交错,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挑拨之举,俞三当家满意地点了点头,算这几个人识相。
一席酒吃到尾声,约定了第二天到银窑看货之后,顾谦三人就在长随的带领下去了跨院休息。
“二哥,你怎么看这几个人?”俞三礼为姚二当家的奉上热茶,面色沉肃的问道。
“不好说。”姚喜旺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事事倚重俞三礼,可是今天经过顾谦的几句挑拨,把他心底隐藏的不满稍稍拨动了下,所以他也端起了架子,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俞三礼知道他的秉性,也不跟他计较,二十七八岁就坐上三当家的交椅,俞三礼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姚喜旺能当上二当家,不过是当年救过大当家的命,论能力,实在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看那个张二狗倒有可能是永德票号的伙计,这个顾七可着实不像。”
“不像?”姚喜旺吃了一惊,道:“哪里不像了?”
“具体的说不上来,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俞三礼说到这里,倒是淡定的笑了,“是与不是也没什么要紧,左右明天就知道了。”
“哦?你有办法了?”
“哪里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去派人去永德票号打听罢了,”俞三礼笑道:“骑马到县城也不过半日路程,永德票号虽说是个新开的票号,可是总不能掌柜的不认识自家伙计吧?”
“咱们的银条以前都是跟日昌票号做生意的,这永德票号别是有诈吧?”
“永德票号开到清江也有一年半了,之前他们也派人跟咱们联络过,不过是大当家的不理睬罢了,日昌虽然是老主顾,不过自从出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派人登过门,咱们派人联系他们也是龟缩不出,永德票号应该是趁着这个机会找上门的。”
“那这几个人还是可靠的。”
听姚喜旺说出如此没水平的话,俞三礼只是淡淡一笑,道:“天也不早了,二哥早些歇息,我去外面巡视。”
“你也别太累了。”姚二当家的面上一热,最近联合会的事都是俞三礼在忙活,他一直都在做甩手掌柜,这次侦查大当家下落的事也是俞三礼一手操办,让姚喜旺愈发觉得自己没用。
“二哥早些睡,外面有我呢。”俞三礼告辞而去,黑夜中,颀长的身影愈发矫健有力。
姚喜旺目送他离去,慢慢低垂下了眼睑。
“老爷……”
“嗯?”顾谦挑眉,不悦地目光瞅向张永。
“看小的这秃噜嘴。”张永作势扇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顾先生,您觉得咱们算是过关了吗?”
看出张永的忐忑,顾谦歪在床上笑道:“你觉得呢?”
“小的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顾先生明鉴,小的是真不知道。”张永心里惴惴,其实他觉得姚二当家和俞三当家的已经接受了他们的身份,但是当着顾谦的面,他却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满。
“如果不说清楚,今晚是不是就睡不着觉了?”
张永尴尬一笑,道:“小的是有些胆小。”
“胆小不是坏事,自大才会丢命。”顾谦斜睨了他一眼,道:“放心睡吧,当日他们不敢在县衙杀掉汪县令,必然是有所顾忌,这大景朝又不是蛮荒之地,杀了人还能没人管?”
“可是如今咱们的身份……”他们可是假扮的外乡人,真被人闷死在小银窑里可没人给他们伸冤啊!
“无碍,我已经做了安排,你放心睡吧。”顾谦当着张永的面脱掉鞋袜,扬声道:“小九,热水呢?”
“来了来了。”顾小九端着一盆热水一溜小跑进来。
“你慢点走,看把水洒的。”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顾小九赔着笑,把水盆放到了顾谦脚下。张永见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模样,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大老爷还有闲心泡脚呢,估计事情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想到这里,张永冲顾谦做了个揖,道:“先生您先泡着,我回去睡觉了。”
顾谦将脚伸到盆里,舒服地吁了口气。
张永见状更是放心,脚步轻快地走了。
“老爷,这水合适吗?”顾小九蹲下身要给顾谦洗脚,却被顾谦一把拨开了,“我自己来。”
“老爷……”顾小九委屈了,他没做错什么吧?
“我习惯自己洗。”顾谦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做些大事,给老爷洗脚那是娘们儿干的活,你是我兄弟,哪能干这个?”
被他这么一捧,顾小九顿时美了,他蹲坐在床边,笑着问顾谦道:“老爷,你刚才说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难道是安排了泰哥在县城……”
“你见我安排什么了?”顾谦斜睨了他一眼。
“我没看见。”
顾谦轻哼一声,道:“以后长点脑子,我骗他的话你也信!”
☆、引谁上勾?
顾谦向来心宽,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又不客气地喝了两大碗稀粥后,这才跟着俞三礼去了小银窑。
小银窑位于南乡西南三十里的山上,道路坎坷难行,一行人很是吃了几次苦头。
“几位可还好?”俞三礼显然是走惯了山路的人,到了山口,他从容地跳下骡子,笑着对顾谦几人道:“不是俞某想让诸位吃苦,实在是大当家的被抓形势不明,会上的银子也不敢运进乡里去,只能请几位到窑上来看货了。”
“形势不由人,三当家的不必客气。”顾谦也跳下了骡子,拱手道:“事不宜迟,咱们先去看货吧。”
“好,顾先生爽快!”
一行人七拐八绕的上了山,一直行到半山腰才看到了一大片平整的山地,许多打着赤膊的矿工们正在选料。
“几位这边走。”俞三礼引着他们到了一处石头砌的房子前,见俞三礼到来,在门口站岗的两名乡丁赶忙行礼。“见过三当家!”
“不必多礼。”俞三礼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锁,推开了沉重的木门,对顾谦等人说道:“请进来吧!”
顾谦与顾小九对视一眼,示意他在门口留守,然后才带着张永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石屋,顾谦就感到眼前一暗,他停下脚步,定了定神,这才在昏暗的屋子中看清了俞三礼的身形。
“这屋里暗,顾先生小心脚下。”俞三礼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油灯,趁着顾谦坐下的功夫,从屋角的石柜里搬出了一个匣子。匣子有些重,所以俞三礼脚步有些慢,顾谦知道,他手里抱的就是银条了。
果然,俞三礼将匣子放到了石桌上,笑着对顾谦说道:“顾先生,请过目吧。”
匣子一打开,就是一堆灰扑扑的银锭,只是银锭被浇筑成了长条形,所以清江这边统称这种银锭为银条。
顾谦拿起一根银条,对着光看了看成色,又敲击了几下听了听声音,旋即将银条递给了张永,“张二狗,你过过眼。”
张永在户房里办,自然也管过收缴钱粮的事务,他拿过银条,又敲又咬地试了试,在俞三礼期盼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批货的成色一般,杂质多,而且分量也不足。”
俞三礼一听他这话,神色就不好看了:“张伙计,咱们南乡的银条可是货真价实的,以前日昌票号收货也没有这么挑的。”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张永并不让步,“现在情势这么乱,我们也是冒险上来的,如果三当家的还按给日昌票号的价格走,咱们就只能去北乡看货了。”
“哼,你们不过是看咱们大当家的被抓了想捡些便宜而已。”俞三当家不悦地坐在了凳子上,道:“你也别拿那些话吓我,这年头只要手里有银子,还怕没饭吃?”
“这些银锭不经过宝泉局重铸,你敢花吗?”张永站在顾谦身后,扬眉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花的。”
“你敢花,也要人敢要才行,毕竟你这是粗炼的银条,不是正规的银锭,咱们收了银条之后还要送去宝泉局,刨除给宝泉局的礼金和损耗,咱们总不能一点都不赚吧?”
张永这话说的在理,只是俞三当家的想要给联合会争取更多的利益,更何况一旦确定了交易价格,以后就不好再更改了。现在正是联合会艰难的时候,就算现在认怂,等熬过了这道坎儿,他也没脸提涨价的事。
看出俞三当家的为难,顾谦笑道:“谈生意嘛,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谈成的。”
听了他的笑言,俞三礼顿时放松下来,刚刚只顾着和张永争长短了,偏偏忘了这位顾七才是东家的亲信,于是他笑着对顾谦说道:“这事顾先生怎么看?”
“不瞒三当家的,顾某对粗炼银锭的事儿并不太懂,我看不如这么着,我先拿一根银条回去,让东家看看货,然后再定价,如果三当家的这边货源充足,我还可以请东家亲自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