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都是云霆操心的事,兰宁已经没有心思想了。
昨夜岳梦鸢回来后曾短暂地醒过一次,虽然只是冲兰宁微微一笑,但这已足够让她欣慰到落泪。
醒了就好,没有什么能比看见他们四人安然无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樊图远说起那场突袭战仍心有余悸,容律此人排兵布阵十分诡异,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路数,趁着絮城防御设施有损,大军像一条蛇般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京骑居然没有半分察觉,实在匪夷所思。
混乱中一列骑兵拼死护着他们突围,其实容律是有追击的能力的,但不知为何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他们带着岳梦鸢没办法走太快,又绕了些路,这才耽误了时间。
兰宁给了樊图远一个大大的拥抱,樊图远颇得慰藉,只是碍于云霆脸色不太好看,稍稍扯开了兰宁,告诉她自己没事。
燕夕就比较颓丧了,作为京骑主帅,这次全军覆没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加上岳梦鸢重伤,两件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但日子还是要过,仗还是要打。
联军的几名主将再次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如何对付十万戎军。
现在联军只剩下不到十万,因为鎏城戎军的后撤刘畚不得不回防了,以免他们从潇阳关再破个口子回北戎,那就糟糕了。照云霆的意思,还是尽量把他们逼回原来的路线,毕竟韶关倚天险,地势狭长适合追击,必要时还可分出一批人马从后方包抄,会有奇效。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容律照搬了公输焉的幻象阵,骗过了探子的眼睛,光天化日之下率大部队撤了,等他们发现之时已到了韶关。兰宁当即下令追击,但即便骑兵脚程快,追到韶关也只扣下个尾巴,捉了区区五千人,大部队早就不见影子了。
这场仗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交手次数很多,却没赢回多少优势,帮助完苍州守军善后,他们就班师回朝了。
这个容律或许是近年来最厉害的对手了。
总的来说,戎军虽然损失的兵马较多,但抢走了大批粮草,似入无人之境,就凭这两点这场仗打得算是不尽人意,回去想也不用想,肯定要挨批。
庆幸苍帝还缠绵病榻,没空找他们的麻烦,云霄体恤将士,只象征性地谴责了两句便完事了,而其他党派见到他们损兵折将已经喜不自胜,也就不管这些形式上的责罚了。
这场风波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走在天都城的石板路上,兰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从未打过这么累的一场仗,也从未如此想念在家的时光。
在岳梦鸢受伤之后,她越发意识到自己从前的任性,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是一种折磨,不应该带给最爱的人。
她要学会量力而为,学会知足。
日子安稳了一阵,兰宁每天下了朝就去燕府看岳梦鸢,在冰心的治疗下,她从最开始的奄奄一息逐渐恢复成活力十足的样子,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值得一提的是,燕夕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此一难,岳梦鸢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整个燕府都洋溢着新生的喜气。
“又傻笑什么?”
兰宁已经在花厅里坐了好一会儿了,岳梦鸢只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神游,偶尔泛出笑意,甜得腻死人。
“阿宁,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说。”
“我与燕夕……决定回江州成亲了。”
兰宁并没有吃惊,只是问道:“什么时候?”
“大概就下个月吧。”
顿了几秒,兰宁温柔地笑道:“若给我安排的不是上亲之位我可不依啊。”
岳梦鸢愣了愣,遂大喜:“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兰宁起身与她相拥,“当然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妹妹成亲更加重要?”
“阿宁……”岳梦鸢的眼眶红了。
“好了,不哭,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最勇敢坚强的人,今天的这一切是你应得的,鸢儿,好好珍惜。”
“我一点也不怨恨当年遇到的挫折,是它指引我找到了你们,有你们我的生命才算圆满,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兰宁笑叹:“我和图远又何尝不是?”
岳梦鸢哭着哭着也笑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岳梦鸢知道,可能嫁给燕夕之后会面对更多的困难,比如说潜在的危险,还有党派之间的矛盾,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从生死线上走过一回的她比旁人更懂得如何珍惜幸福,即便下一刻天塌了,这一刻相亲相爱就好。
“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兰宁拈着帕子帮她擦泪,“我已经往兵部递了移交兵权的文书,等批准了,图远就是黑云骑统领了。”
“什么?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啊?这要上报到朝廷,还指不定云霈他们使什么坏呢,再说了,你跟王爷交代了吗?”
“交代了,朝廷那边有他盯着呢,再说现在是云霄执政,这事反而好办些,估摸着这几天就该下通知了。”
岳梦鸢太了解兰宁的脾气了,只道:“你又没跟图远说吧?”
“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他们龙家的东西,我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肯定得跟我黑脸,正好借你的婚礼我去江州躲躲,等回来估计他气也消了。”
“噗——”岳梦鸢笑得胸痛,“敢情你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了?怎么,真就从此退隐江湖,踏实当你的霆王妃了?”
“这只是一方面吧……”兰宁的语气有些凝滞,“其实我和王爷都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奈何身在其位,我就只有卸去自己肩上的重担才能帮他多扛一些,再说……我看得出来,他很想要个孩子。”
岳梦鸢自动忽略了前面几句话,猛地一拍大腿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正好我师父在这呢,让她给你瞧瞧,想生什么生什么!”
兰宁红着脸瞪她:“有你这么直白的吗?到底要嫁人了是吧?”
“嘿嘿嘿嘿……那到底要不要瞧啊?想好了,医圣哦,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哦!”
兰宁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神色颇为别扭,岳梦鸢也听得张大了嘴,先是不相信,然后逐渐变得凝重。
“你这必须得看看了,可能是体寒导致的问题,得先拟个方子调养一阵,等晚点师父来了我让她给你把把脉。”
说得兰宁有些惴惴不安,心跳都快了几拍,“鸢儿,是不是……很严重?”
岳梦鸢宽慰道:“你别多想,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要是能弄清楚秋姨在怀你时到底受过什么伤,或许好对症下药些。”
兰宁沉默了。
不用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兰观,而她是不会主动跑去问的,尤其是与兰婧关系这么差的现在,越少来往越好。
说到兰婧,她一个人早就返回了天都城,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从里到外透着诡异。兰宁本着对那四个死去的侍卫负责的态度让云霆往深了查,他表面是应了,但总感觉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件事,但愿是她多心了吧。
“阿宁?你听见我说话没?”
兰宁回过神道:“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愿意问就算了,横竖先等我师父看了再说,她那么高明的医术,没什么难得倒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知道了。”
唉,看来又得继续喝药了,兰宁默默哀叹。
从前连年征战什么伤没受过,好了照样活蹦乱跳,怎么回了天都城染上这娇滴滴的千金才有的毛病,动不动这要调养那要锻炼的,头都大了。
想到云霆那隐含希冀的眼神,她的心又敞亮了起来。
罢了,为了霆哥和孩子,还是忍一忍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不容易支开兰宁半日,云霆把兰观叫到了王府,在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些他与兰婧相处的问题之后兰观终于察觉到不对。
“王爷有话便直说吧。”
云霆正等着他这句话,毕竟时间有限,他也不愿意绕圈子。
“本王怀疑兰婧就是那个穿越者。”
“什么?”兰观倏地站起来断然道,“这不可能!”
云霆抽出镇纸下压的东西递给他,道:“这是本王让人整理的线索,上面有黑衣人出现的时间和各种蛛丝马迹,皆与兰婧相符合,兰相自己看吧。”
兰观反复看了几遍,一副根本无法接受的样子,虽然都在意料之中,云霆还是尽可能地说服着他。
“本王想,对于分辨一个人是不是穿越者你应该比本王更有经验,若能据实以告,也用不着本王另辟蹊径了。”
“婧儿根本不具有穿越者的特质,王爷一定是弄错了。”
“她是近两年才来的,兰相不如先好好想想。”
兰观拒不承认,一张纸捏得皱皱巴巴,神情僵硬,云霆没有继续相逼,默默请出了一个人,当那人的面孔展现在兰观面前之时,他微微怔住了。
“兰观,好久不见。”
“靳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徐徐一笑:“有一段时间了,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