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这样懦弱地去依附一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也没太多深交,你越是依赖,人家越是嫌弃。
可是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磨折,形销骨立,身心俱创,所有的意志和自尊在强大的现实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微不足道,看到一根细长的芦苇都恨不能死死抓住,何况是一棵参天大树?
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希望他能来看看我,让我知道这宅子的主人还记得我,这样我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至少可以少遭几回白眼,那些人对我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可是,他却始终没来。
说起来,我要感谢小蓝,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她是唯一关心我的人,给了我极大的安慰。
她每天都为我做可口的饭菜,我那时被药瘾症折磨,每顿饭也就能咽下几口,可她从不敷衍,每次收了餐盘都问我下一顿想吃什么。
韩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我每天形单影只,痛苦的时候咬着牙不敢出声,实在受不了了开始整日整夜地呻吟,长期面对一个病人会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连守卫看我的眼神都开始轻视和不耐,小蓝却从没因我无人问津而怠慢我,自己的活不忙的时候,还过来陪我说说话,给我带几本软皮书,让我精神好的时候读着解闷。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
有一天,我靠在门边,对外面的小蓝说:“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饭做好之后,让门口的守卫送。如果我想吃什么,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通知你。医生说,接下来那一个月是关键阶段,他们会将药量减到最小,直到最后一点都不会再给我。熬得过去我就赢了,熬不过去,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真的,我怕你会受不了,我自己也受不了。”
那丫头哇的一声就哭了,从送饭的小门拽住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小夏姐,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是告诉我,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吗?我来这边这么久,还没好好看看这里,你答应我的不能不算,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我劝了几句,她还在哭,我叫来守卫,让他们把她带走。
小蓝是哭着走的,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表情,像和我永别一样。那之后,她没再来过。
很多年之后,我曾经问过韩棠这样一个问题,在我最痛苦最难受的那段时间,我被药瘾折磨得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我有没有做过特别难看、特别丢人的事儿?
他说:“听守卫说,大约有一周的时间,你每天都靠在门边,跟外面的人说话。”
我问他,“我说了什么?”
“你问他们谁有枪,让带枪的那个人一枪打死你,每一天……”
三个月后,我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那间“禁闭”房抬了出来。小蓝一直在旁边掉眼泪,嘴里不断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总算好了……可是,小夏姐,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韩棠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等我在二楼的客房里安顿好,他站在我床边,忽然问:“你想要什么?”
我那时很虚弱,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我想吃小蓝做的菜,还有……我想养一条小狗。”
一个月之后,我对他说:“我想学泰拳,跟你学。”
晚饭做好了,小蓝上楼叫她的韩生下来吃饭,我负责摆碗筷。
韩棠下楼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和引擎声,疑似某人的车正进入大门,我跟韩棠相视一眼,他神色不悦,我赶紧低下头,谁都没说话,坐下吃饭。
然后,就听到某个人迈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进屋就嚷:“哟,正好开饭,我来得真是时候。小蓝,麻烦给我加副碗筷。”
小蓝红着脸进去了,我抬起头,看着这位戴着玳瑁眼镜,满面春风,看起来斯文儒雅,永远都是不请自来,来了之后又没人真的觉得他讨厌,就算你觉得他讨厌,他也不会主动消失的人。
韩恕一,韩棠的堂弟,职业是律师,特长是口才,特技是耍赖,在我眼里,他是韩家一朵奇葩,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记得两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话还没说上几句,脸还没认清楚,他就对着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小堂嫂”。
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我一下就受了惊,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他解释:“我跟你堂哥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叫我小夏就行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也不是我的真名,只是大家都叫习惯了,我也听习惯了。”他看着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小夏堂嫂。”
我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转过脸向韩棠求助,可面对这个问题,这位大哥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我懒得理你”的样子。
从那之后,恕一就叫上瘾了,我纠正了几次,他就是不改口,也就索性随他去了。
起初我对恕一真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他那副价值不菲的玳瑁眼镜,总让我联想起小说里那些腰缠万贯、人品极差、心狠手辣的衣冠禽兽。
可接触多了,才慢慢发现,恕一是个十分厚道的人,言语温柔,待人亲切,脾气好,性格也不错,总之比他堂哥强多了。
我们很快就热络起来,从交浅言深,到无话不谈,也多亏有他,不然的话,在我回归正常生活后的两年中,我恐怕早就被韩棠五马分尸,埋尸荒野,挫骨扬灰了。
在那两年里,据不完全统计,我跟韩棠彻底闹翻过七次,互相揭短十六次,他让我立马走人二十次,威胁要把我送回精神病院二十一次,我向夏荷求救平均每个月一次,被他大声训斥每隔五天一次,小训斥无数次,除去在后院擂台上实战对练不算,动手零次。
他教训我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一句话,一个眼神,一顿饭,一件衣服,一副拳套,缠手绷带的手法,甚至是练习时的一个动作,都能变成他挑剔我的由头。
连恕一都叹着气说:“你上辈子一定是做了特别对不起堂哥的事,这辈子遇见了,他不弄死你大约不会甘心。可你到底怎么惹他了,让他一看见你就炸毛?”
我被他说得欲哭无泪。
上主明鉴,我可以对着天上诸神发誓,在我刚刚恢复人样的时候,对韩棠这个异性人类真真是无限感激。
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当我在那间阳光明媚的卧室里睁开眼,看着窗外的蓝天,闻着喷香的饭菜,抱着不怎么漂亮的汪汪时,我是真的很想对正在院子里打沙袋的那个帅哥说:“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谁知道,当我抱着满腔的热情和沉甸甸的感激,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越过姹紫嫣红的花丛走向他的时候,这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我,直接一盆凉水浇下来。
“你没死就行了,否则夏荷会把我埋怨死。不过你不能走,虽然我多看你一分钟都心烦,但是你走了,一旦出去惹事,我对文昭和文家那边都不好交代。为了捞你出来,我已经给自己招了不少麻烦。我不想因为你再生枝节,你最好清楚这一点。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事情过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知道你讨厌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搭理谁。”他一边擦汗一边说。
于是就这样,从我回到人间的第一天,他就跟我划清界限,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他就将我推出门外。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天天面对一个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你的“债主”,尤其是你知道自己实在没能力偿还的时候。
人在屋檐下,自然要低头。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要低头走路,无声吃饭,安静睡觉,变成这个家里的隐形人,一个无声的影子。
你已经不招人喜欢了,至少也别再招人讨厌。
起初一切都很好,我跟房子的主人,在家里遇见了也当不认识,走对面都不会打招呼,我小心躲着他,他看到我也视若无物。可是一个月之后,一切都因为我的一个请求,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恕一直到今天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他堂哥学泰拳?
他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总说女孩子就算想运动,跑跑步,做做瑜伽,跳跳健身操不是很好吗?都是运动,为什么一定要学那个?又暴力又辛苦,一个不小心练成了女金刚,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靠前?总之,女孩子动手动脚,他是一万个反对。
每次听他这么说,我都有点无奈。
且不说泰拳这种有氧占了大部分比例的搏击运动究竟能不能让人长出大块肌肉,就算能,可肌肉的增长是需要环境的,要会吃会练会休息,最重要的是,需要激素的支持。女性体内的睾酮含量只有男性的十分之一,因为女性没有睾丸,要想让肌肉大幅度增长是相当困难的。
当然,人生在世,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我个人觉得,只怕是一年前恕一偶然给我当了一次陪练后,从此留下了阴影,才让他如此痛恨这项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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