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宣纸放到桌上,然后转向刘氏,“娘,我有点饿了,还有啥吃点吗?”
听长子提到学业,方元武的脸色才好了些,他婆娘做的糊涂事已经这样了,子浩才是他最大的希望,分家就分家吧,好在分得了不少地,手里也握着点银子,这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儿子给了台阶下,刘氏赶紧跑到厨房去热饭,只是对吴氏和林芸希的恨却刻到了骨子里,今日她们给了她如此的羞辱,他日一定不让她们好过。
方庆林阴沉着脸坐在床上,吴氏胆战心惊的站在离门口近的地方,许久才委屈的开口道:“我只是把老三家的有钱的事透露给老二家的,谁知道她竟然诬赖我指使她去偷银子,当家的,我真是冤枉!若知道她愚蠢至斯,我怎么也不会……”
“闭嘴!”方庆林狠狠瞪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吓得吴氏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半晌,方庆林才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我早就跟你说过老三家的不好惹,你偏偏指使那个蠢货去办这落人口实的事,什么五十两!老三家的恐怕只有那十五两,她是拿这事做文章想要分家,你们都被老三家的算计了,一帮子蠢货!”
早饭过后,林芸希跟吕氏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搬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全都搬出来摆在院门口,这个家她可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这家的东西不属于她的,她一件都没拿,就摆出来让大家都瞧瞧。
应方家的要求,昨天丢银子的事里正对外宣称是虚惊一场,村里的人都不傻,五十两银子说没就没,说找到就找到,谁信啊,一大早三郎媳妇就往外折腾东西,有好事的就过来问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妙整个人都笑嘻嘻的,不管别人的目光怎么样,都很耐心的解释:我们家因为房子太挤了所以分家,以后我和安和就跟着三嫂一起过了。
再得知分家的情况后,很多人都唏嘘不已,这三郎媳妇刚进门、男人走了分家又被净身出户真是太倒霉了,不过这人还挺心宽的,样子也不像多悲伤的,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倒是方二婶把自家的车给推过来帮她们把东西拉到新家,车上的东西不多,都很新,是林芸希陪嫁的嫁妆,那口破柜子在其中分外扎眼,这是方岁寒的东西,她必须带走。
方家的祖宅听着是挺好听,但是等到了地方,林芸希和方妙都傻眼了,这院子破烂的跟几十年没人住的废墟一样,野草有半人多高,四周的墙倒塌了一大半,房子还是最老旧的土房,抬头能看到房顶都露了好几个大窟窿,这可没法住人啊!
但是既然出来了就算是打地铺也没有返回去的道理,好在她们没纠结多久,里正领着林清文就过来了,估计是刚到族里画了押,人家家里事里正也没多嘴,所以手里捏着房契的林清文还一头雾水呢,这里人多,林芸希也不方便多说,只提了一嘴分家的事,让她哥赶紧去县城的衙门把户给过了,夜长梦多,官府备了案这事才更稳妥,谁知道大房二房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脚还没站稳,林清文又拜托里正跟他跑一趟县城,临走之前,林芸希摸出几两银子给他哥揣起来,省了买宅院的钱,她就没那么紧手了,搬新家需要置办的东西太多,先把基本的给买回来。
等她送走了林清文,方二婶已经叫了几个相熟的人开始收拾了,几个男人借梯子上房修葺房顶,女人们就收拾屋子和院子,拔草的拔草,扫地的扫地,原本冷寂的院子立刻喧闹起来,总算有了几分人气。
这院子在后山脚下,这块偏僻,离村子有段距离,每家隔的都挺远,胜在幽静。热火朝天的干活干到一半,郑猎户家的冯娘子来了,是被这院子的动静给吸引过来的,林芸希这才知道,她这院子离郑猎户家不远,以后来往什么的可就方便多了。
人多就是力量大,十多个女人的战斗力也是惊人的,一上午的工夫把院子里的野草拔的干干净净,屋子里也收拾的井井有条,又合力把院车上的家伙式都搬到保存的还算完好的西屋。
家里连个锅都没有,林芸希也没法留人吃饭,来帮忙的人也不矫情这三郎媳妇也不容易,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谁在乎那顿饭,纷纷打趣道:“哪天收拾利索了再上你家吃顿好的,到时候你多上点肉就行了。”
来日方长,这人情往来也不是一时算的清楚的,得慢慢来,林芸希笑眯眯的回道:“到那时候肯定让各位嫂子和婶子们吃到满意为止!”
众人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林芸希、方妙和小安和,三人面面相觑,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是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尤其是小安和,不复在方家时候缩着肩膀低着头的小可怜样,小脸舒展开终于有了属于他这年龄孩子的样了。
“咕咕……”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起来,然后其他俩人的肚子也跟着起哄,方妙红了脸去戳方安和,“多大的人了,真不知羞……”
躺着也中枪的方安和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的看向他三嫂,那小模样看的林芸希稀罕的不行,摸摸他的脑袋,“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肚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别听你妙儿姐取笑你,她逗你玩儿呢。”
得了三嫂的肯定,方安和立刻硬起多了,鼓起小脸对着方妙,“妙儿姐,明明你肚子刚刚要叫了,不止我自己。”
“哎呀,三嫂,你偏心安和啊,我要哭死了!呜呜……”说完假哭了好几下,然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芸希左手牵过这个又哭又笑的傻丫头,右手拉住小安和,进到屋子坐下,才徐徐开口道:“以后咱们三个可要相依为命了,得相互照顾才行,虽然我不是长嫂,但是你们叫我一声嫂子,我就得为你俩负责。妙儿的暴脾气以后可得改改,女孩子性子太刚烈容易吃亏另外对身体也不好,凡事三思行而不可莽撞。”
说着,她又看向安和,“安和性子沉稳是好事,但是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凡事闷在心里,这样容易钻牛角尖,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跟三嫂说,三嫂解决不了咱们可以找族里,一笔写不出一个方字,咱们要好好活下去就离不开相互帮助。”
看俩人都郑重其事的点头,林芸希笑着又说道:“对咱们不好的人咱就躲着她点,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公道自在人心。对咱好的人咱们要记在心里,人家有难的时候能帮必须帮一把,谁这一辈子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呢,平时做事要凭良心,不能因为一点小利就去坑害别人,一定要靠自己的能耐吃饭,这样才活的踏实,你三哥才会更放心。”
三人并没有饿太久,林清文回来了,还买了一车的东西,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还有几小口袋的布袋子,应该是买的粮食,这车还不是农家用的牛车、驴车,是马车,车板长且宽,看样子是专门拉货的车。
林芸希领着方妙和安和赶紧迎出门,赶车的老车夫把车停在门口外,林清文下车招呼几个人开始卸东西,搬东西的时候林芸希才发现,他大哥买的东西还挺全,什么油盐酱醋茶、洗脸的盆子、布巾、烛台都有,甚至还买了针线和手油,那手油不过两文钱一木盒子,谈不上贵,但是勤俭惯了的农家人能省一分是一分,从来不用这些个东西,林芸希从小手就干,到了秋后冬初就开始裂口子流血,大哥和嫂子看着心疼,所以在家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都让她擦着,手保持着湿润了就不会开裂,没想到现在林清文还记得这事。
四个人来回几趟才把东西全部搬回屋里,看着堆积成小山的东西,林芸希汗颜,如果不是自己给的钱不够的话,估计她哥能把家里需要的东西都给买回来,这种被人照顾无微不至的感觉,暖暖的,林芸希笑笑,他哥真是把她疼到骨子里的。
给了车夫几个铜钱,那老车夫挥挥鞭子赶了马车就走了以后,林清文掏出一个油包递给林芸希,“你们三个还没吃东西吧,我着急回来也没在县城多呆,先分点垫吧垫吧,我先把锅给安上。”说完拎着锅就去灶台忙乎了。
一股子浓郁扑鼻的葱花味,林芸希打开一看,原来是葱油饼,面皮煎的金黄酥脆,青绿色的葱花点缀其中,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此时也饿极了,三人都用手抓着饼子开始吃起来。
“哇,这饼真不错!我是第一次吃这么香的饼呢。”离开方家后,方妙人更活泼了,吃了两口就惊呼出声,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看着俏皮极了,如果不是手上有油,林芸希真想去拧拧她小鼻子。
安和的反应最直接不过了,嘴咬着饼,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连连点头附和方妙的话,都顾不上说什么了。
林芸希咬了一口,这葱油饼味道不错,油多葱花香饼层也厚实,虽然只有巴掌大但是吃了一半肚子就饱了,林芸希不是一个贪图口食之欲的人,准备包起来以后再吃,不过看到安和眼睛巴巴的瞅着她剩下的那半块饼就改变主意。
“安和,我吃饱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给你吃吧。”林芸希将自己咬的那块旁边撕下一小块,其余的递给方安和,“你要是喜欢吃,三嫂以后多给你烙几次饼,我手艺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