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叫阿策,你记住了,但是不要告诉别人。”
“好,阿策。”
天底下终于,有一个人还能唤他的名字,还有人知道他是阿策。单单是这么一个名字,竟是让他有了某种活下去的滋味,作为许策的一切,那些几乎快要化作灰烬的记忆中的一切,这一刻,在那一声呼唤里,总算再度鲜活了起来。
许策在武学一途果真是根骨极好,第二年末,他便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啄木鸟”的成鸟,取得了“赤胸”完全的信任,开始单独执行任务。得到单独外出的机会之后,他终于开始把之前两年所收集到的一切情报,地形、人手、还有其他种种借机传了出去。
啄木鸟给每个任务安排的时间有限地紧,他其实没有多少多余得时间去与人接头,每次要是多说了两句,总也耽搁了任务。每每他抱着任务失败的打算而回来晚了,便看见他带着的那个叫阿莲的丫头,满身是血地站在他的屋子里。
“你……自己去完成了?”
“恩。”
“受伤了么?”
“恩。”
“让我看看伤口,我帮你包扎。”
“好。”
阿莲在啄木鸟中不算出色,她的资质或许比平常人要好很多,然而在啄木鸟中不过平平。又因为性格木讷,加上容貌也不算美艳,就连色杀都无法修习,她曾经的师父断言她恐怕很难成为“成鸟”了,因而他们才让她来许策这里当副手。
也同样因为如此,她的身手比起许策来差得也太远了,对许策而言难度适中的任务,对她而言,几乎都要豁出命去。
“阿莲,要是任务目标太强,你就不用去了。任务失败一两次没关系的。”
“你会受罚。”
“受罚那点小伤,对我而言没关系的。”
“我不想你受罚。”
多次争论无果,也只得作罢。许策只是皱着眉想了想,没关系,“啄木鸟”最多也就只能存在一年多了,忍一忍就过去了。等到一年之后,父亲带人来捣毁“啄木鸟”的时候,他一定要向父亲保下这个女孩。
那时候尚还没有浸淫过官场的许策所没有想过的事情是,当他的父兄率军捣毁“啄木鸟”的老巢的时候,并没有提前通知他,更没有先来接他。
如今的许策在梦境之中冷眼旁观着那个几乎崩溃的孩童只想冷笑:哈,他怎么会这么蠢以为会有人来救自己?皇帝的诏书说,啄木鸟以武犯禁,那他自然也是不能留的啊!
可是啊——
我不想死。
他带着阿莲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向外逃跑,与其他仓皇逃窜的啄木鸟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朝廷不肯承认自己介入了江湖事务,便借口是几大门派联手剿灭“啄木鸟”。正因为确实混进了不少江湖中人,他按着记忆伪造出来的许氏的令牌偶尔也能派上用场,成功混过了好几道关卡。
即便如此,真正遇上朝廷军的时候,那块令牌很快便被看穿了。
“我是许氏小公子许策!”他死死地抱着怀里比他小好几岁的阿莲,用尽力气吼道,“我长兄许林便是这一次行动的大将!你们一问便知!”
他听到那领军的人怪笑了一声:“小公子,我们都知道,只是许林将军说了,要是遇到小公子你啊,一定要确保诛杀干净!”
他的瞳孔陡然间放大,刹那领悟了对那个年纪的他而言太过丑恶的真相,他的哥哥,想要杀了他。对啊,要是让他活着回去,他或许便会有一个大大的战功,再加上自己啄木鸟出生的武艺,早年便有早慧之名的文才,说不定父亲会把阁老之位传给他才是。
所以那曾经无比疼爱他的亲生哥哥,想要趁乱杀了他。
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比“啄木鸟”中单纯的残暴来得更加丑恶。许策在那一刹那前所未有地崩溃了,手中匕首飞起便是一条人命,周围的士兵见状惊呼一声,也立刻潮水般涌了上来。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些杂碎根本不在话下,然而阿莲上一次任务受的伤还没有好,要保护着她再想逃出去,便是难上加难。
阿莲费力地想要挣开她的手,他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他听见阿莲不停地说:“放开我!放开我!”
他听见自己回答:“求求你,让我救你,求求你……”
求求你,让我救你吧,假如我今日救不了你,那许策便也等同于一起死了。
在他几乎力竭的那一刻,有一声虽然中气不足,却足够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都住手!我乃是随军聂氏第七子,奉聂阁老之命,前来带这两个啄木鸟回去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许策的师父为什么叫赤胸:因为有一种啄木鸟叫赤胸啄木鸟23333对不起我笑点低……]
十三岁的许策和十岁的聂诤这两个腹黑的货第一次见面~
阿笙:来,谈谈第一印象!
聂诤:需要我救的没用的家伙。
许策:装模作样的小屁孩。
阿笙总结陈词:以上发言都是傲娇。
=========
下回预告:
仍然是许策的过去篇~
☆、命运拐弯的时候
那是许策第一次看见聂诤,那在一个不算寒冷的春日里裹着一身白裘眼神清亮的十岁少年,身边跟着数名功底不弱的亲兵,如同一道雪白的闪电,将他身边的血红色生生劈开。
“聂家七……”他生怕被人夺去一般抱紧了阿莲,沙哑着喉咙叫了一声。
聂诤浅浅一笑,霎是光风霁月:“我叫聂诤,我知道你叫许策,你随我来。”
许策从那少年尚未完全能掩饰好的狡黠目光中看出了一件事,他说聂阁老要见他是个谎话,是这个少年自作主张来救了他。
阿莲伤口被震,不知何时便已经晕了过去,聂诤吩咐亲卫把她带去医治,随即将许策迎入自己的帐内。
“你刚才在骗人,那不是你父亲的命令,是你自己来的。你为什么要救我?”许策并没有多么感激的样子,冷淡中满是狐疑的意味,“我大哥肯定没有蠢到跟你说实话,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年纪几乎算不上少年的聂诤手里捧着暖炉,温和天真地笑着:“你兄长昨日出发前特意派出了亲卫先行,今日我看他的亲卫行踪诡谲,并不是在杀敌,倒像是在找人。想着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便偷偷跟来了,果真遇到了他们正在杀你灭口。”
“聂七公子如此好心?”许策冷哼一声,“难不成你是要我永远记着我欠你一条命么?还是说你本来只是想抓一个我大哥的把柄结果碰巧救了我?!”
“我当然不是为了救你才特地到前线来的。”聂诤诚恳地摇了摇头,脸上完全不似一个十岁孩童,却也不如如今那个聂诤一般滴水不漏,那是一种超出年龄的睿智却偏偏有着孩童狡黠光芒的表情,“你兄长性子残暴自大,若是他成为许阁老,我未来也很难做事。三阁与五寺不和已久,你兄长却并不是一个能安安稳稳识得大局的人,我担心他未来会牵连整个三阁。
当然,你说的那种心思我也不是没有,能够顺便卖你一个人情,卖未来许氏阁老一个人情,我有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那一句话“许氏未来的阁老”,不仅仅是有些狂妄了,简直是逼着许策非要夺取阁老之位不可。许策既不答应也不反驳,只冷笑了一声:“聂七公子好算计。”
被许策公然讽刺了一句,少年聂诤只是扬了扬眉:“可是我想,许公子想必不会拒绝我的提议。”说着,聂诤弯弯眼角笑了笑,“毕竟,要是你拒绝了,不提你凭着性命保护的那个姑娘,只怕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
“只是即便聂七公子救了我,”许策毕竟比聂七大了三岁,很快便连上了前后关节,甚至还多想了几步,冷然道,“我欠你人情是我的事,不是许氏的事情,我不会保证我许家未来会与聂家共进退。”
聂诤抬头想了一想笑道:“我不曾奢求你拿许氏的忠诚来回报我,你不需要回报我任何事情,只要你能得到阁老的位置,于我便是极大的方便。迟早有一天我们立场相悖,我不会要你违背许家的利益的。”
这个时候,恐怕全国上下没有人敢想象,这个国家的命运,便在这个帐篷里,在这两个身形未足的十来岁的少年之间,慢慢地转了一个弯。
他们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安定自若地谈论着命运,生死,国家,阴谋,还有权力,就宛若生而如此,就宛若他们二人便是为了大权在握、君临天下而存在的。
“我现在该怎么做?”许策淡淡地问,“既然你如此胸有成竹地救了我而不担心与我兄长反目,只怕计划已经有了。”许策顿了一顿,毫不讳言道,“说吧,如何让他回不了京师?”
“你兄长如今为了邀功,正领人与‘啄木鸟’之首,也就是你的师父“赤胸”对战。”聂诤并不否认自己有所图谋,倒也算得上坦坦荡荡,只是人畜无害地笑着,“他现在形势恐怕危急得很,你这个当弟弟的不去看看你兄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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