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奴才是辛者库的,这早起准备运恭桶呢,哪知——”
“呸呸呸!”玉露小脸皱成了包子,恨恨朝旁边吐了一口怒道,“什么污言秽语都能在娘娘跟前讲吗?!啐,晦气!”
“好了,”涟妃终于开了口,“辛者库可以走这道儿?”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
两人同时一僵:坏了,万一涟妃娘娘追究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个……”高个儿勉强说了两个字,却愣是想不出什么理由。
“呵呵,”涟妃一笑,却不是之前的淡淡讥讽,反而有种云淡风轻的飘渺,“做得好。”
……啊?
小个子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他快速跟同伴对视一眼,后者想了想,明白了涟妃这句话的意思。
涟妃素来和皇后不对盘,如今皇后死了,她大早上来这废宫,颇有种炫耀的姿态。又恰逢他们运送恭桶逾矩走了凤仪殿的路,如果换成其他妃嫔,这罪名早该定下来了,可偏偏遇上的是涟妃。在常人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干得漂亮!
皇后就算死了,任何可以羞辱她的方式涟妃都不会放过。譬如他们推着恭桶,堂而皇之从皇后生前的寝宫经过,借人世间最肮脏的东西,狠狠羞辱她。
“走吧,本宫乏了。”涟妃扫一眼抖着肩膀的两个小太监,对玉露轻轻道。
玉露应了一声,扶着涟妃柔若无骨的手慢慢往回走。经过装着恭桶的推车之时,她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下意识想往旁边让一让,结果涟妃反而不动声色,直直往前走。玉露无奈,只能顺着涟妃的步伐跟上。
涟妃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在推车旁边滞了滞步子。她漂亮的凤眸看向其中一只恭桶,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有种莫名的心悸,似乎这一走,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自嘲一笑,最近愈发疑神疑鬼了。涟妃终于抬起头,风华万千地离去。
“吁——”叹出一口老长的气,两个小太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
高个儿蹙眉念叨道:“下次再不做逾矩的事儿了!快把我吓死了!要命的啊——”他爬起来,踹了小个子一脚,“别耽搁时辰,快点!”
小个子也吓得不轻,嘴里哼唧了句什么模糊不清的话,骨碌碌连滚带爬起来帮忙去推车。
“我说,今天咋有点沉呐这车。”到了郊外,小个子抱怨道,提溜着恭桶往河边走。
“没吃早点饿着没力气呗——”高个儿哈哈一笑,俨然已经忘了刚才那茬,又补道,“不过吃了早点再做这活儿还是得全吐干净。”
两人互相说笑几句,就开始倒恭桶。河岸离得不远,但车不方便推下来,所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车边一个恭桶的盖子被慢悠悠推开,一双沾满黄绿粪便污渍的手伸了出来,随后是压得极低的出水声。安畅低咳一声,喷出一口污秽。
她不敢动作慢,整个人湿漉漉从恭桶里爬出来,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味道和颜色。不说衣服浸成了什么,脸颊、发髻、脖颈甚至指缝,到处都是脏污。
安畅将盖头放回,什么也不管,直接往河岸后头的林子跑。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跑到最后双腿发软跌在一棵树前,终于“嗷”的一声,吐了。
也不知吐了多久,反正安畅觉得自己快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了。嘴里令人难受的味道,也不晓得是那恭桶里的东西,还是呕吐物。她最后干呕几声,才确定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抬手想抹一把额头冒出的阵阵冷汗,眼神却触到自己恶心的手指,那泛着污秽光泽的曾经美好修长的手指,指甲里嵌着细碎的粪便。安畅喉管上下滚动一番,两行热泪淌下来的时候,她又吐得昏天黑地。
自己刚才的行为,真是想想都恐怖呢……安畅冷冷一笑,似乎变了个人一样。
她做了什么?她听到脚步声渐近的时候,做了四件事:闭目,吸气,阖口,下沉!
就当在泡香浴,她这样麻痹自己。可是那液体似乎无孔不入,她眼睛闭得再紧、嘴巴阖得再牢,它依旧充斥她每一个感官。
浑浑噩噩,她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点出宫。
忽然有一道声音透过一切传进她的耳朵,她不陌生,却觉得寒气从脚底冒到了头顶。涟妃讥讽又倨傲的语气,像一把刀活活割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那里更加血淋淋,疼到她连抽气的力量也没有……安畅回神,这时才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一个林子,因着冬季分外萧瑟,她身上的衣服紧贴*,又脏又臭。似乎不能忍受从天堂掉入地狱变成这副鬼样子,安畅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河边走,手依旧下意识抚上腰间的令牌。
……
卯时刚过半,这时辰来敲门住店的哪是善茬?宋歌几乎瞬间就惊醒了,她睁着眼静静躺在榻上,乐明夏平缓的呼吸已经停了,半晌后,宋歌听到丫头低低询问:“阿宋,外头怎么了?”
亲昵的称呼让宋歌有些,嗯,受宠若惊。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黑暗里声音都透着笑意:“没事,你睡着就好。”
似乎这种有女伴的感觉,很好。
“嗯。”乐明夏轻轻应了声,心思单纯干净的她翻身朝里,酝酿着继续入眠。
楼下,掌柜第三次起夜。本是满心怒火,但到底要做生意,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挂起了习惯性的微笑。看外头客人的架势挺大,好像人数也够多,盘算着年节惨淡的经营怕是能赚回来了,当即笑容更甚,憋回一个哈欠连连道:“快请快请——”
为首的男子不过弱冠,着一袭上好的素锦墨绣,长身玉立翩然风华,只是月光洒下,他面上银白面具泛着诡异与可怖。如果说看到身姿掌柜觉得来者必定俊朗不凡,可现在,虽然那唯一露出的眸子灿若星辰,他依旧潜意识抗拒,似乎一靠近,危险的气息就迎面逼来。
将灯点上,掌柜忙不迭地端茶送水,小二日间忙完就回家过年了,所以现在也没人可以差遣。男子慢吞吞坐在桌边,似乎无聊,白皙的手掌在空中画了个圈,随即翻掌将修长的指节搁在桌上,颇有节奏的一下下敲击。
掌柜借着倒茶偷偷打量了眼男子,因为光线问题,他看不清带着面具的男人有没有发现,但基本可以确定来者的身份。
一行有十几人,除了这座边的男子,其余人都直挺挺站在堂中央,呈保护姿态围着脚边的两个大箱子,门外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看来这面具男是个镖头啊——掌柜恍然大悟,又好奇地往箱子那探头看了眼:什么金贵玩意儿,这么重视?
“噔——”下一刻,一把只有小指长的短利匕首贴上了他的下颔。
掌柜大骇,抬头时那人冰凉的面具几乎要碰到他的脸。两相注视,男人漂亮的手捏着精细的小刀,轻轻这么一划,掌柜只觉得脖颈一丝刺痛,双眸睁大满是惊恐。
“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男人的嗓音很好听,而且没有想象中薄凉,反而带着淡淡的温润和宠溺。对,就是宠溺。
说着他就抽回了手,依旧淡定坐回了位子。掌柜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再看就是一手血,虽然有些疼,但伤口估计不深,那人似乎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他长出一口气,暗暗发誓这几天绝对不能惹这尊活菩萨,那刀多锋利啊,说割就割了!下手还轻重有分,底子可厉害了吧。
“你看着给我们安排些屋子吧,这日子大抵是没什么人住店的。”男子像没事人一样淡淡吩咐,听声音似乎还沁着笑意。
掌柜噔时冷汗就冒出来了,这种笑面虎,最可怕了!
“好的好的——二楼空屋子多着,就三间住了几个人,我给公子引路。”掌柜勉强扯出个笑容,哈着腰往楼梯那抬了抬胳膊。
“免姓温。”男人起身却没有立即往前走,反而转头朝比自己矮了一截的掌柜认真道。
掌柜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温公子请、请——”
宋歌听着阵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徐徐上楼,忍不住蹙眉:看样子人还挺多?大晚上,还是除夕夜,什么人成群结队出没?
她想了想,还是蹑手蹑手起身,轻轻走到乐明夏跟前,见她呼吸平稳睡得安详,才放心披了件外袍,做贼似地贴着屋门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先是掌柜低低的碎语,似乎在交待些事宜,态度很是恭敬。然后有男子轻轻的浅笑,嗓音温润令人舒适,就像一根小羽毛若有若无挠着你的心肺,忍不住好奇该是怎样俊逸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这样好听的声音。再接着,木板吱呀吱呀一阵响,虽然压得极低,但依旧能听出有人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进了隔壁的屋子。
宋歌诧异,又附耳过去,可掌柜似乎下楼了,外面又恢复了寂静,仿佛来人只是一阵烟,或者自己在梦游?
天快亮了,外头打更的已经走过,反正也睡不成了,宋歌干脆穿戴起来,又坐了片刻才下了楼。
掌柜在柜台前忙碌着,似乎在计算着盈亏问题。看到宋歌独自下来,端起客气的笑问了声早:“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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