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后,三人早已无声换了军服,当先那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黄沙人的面部特征很明显,况且他们每人脖子上都有刺青,要假扮还是很难的。司空翊和余良还有胡岱冬换装完毕依旧挑着偏僻的侧路走,沿途并未碰到任何人,毕竟他们刚进来,还未深入黄沙部落的营地中心。
中间胡岱冬问了司空翊刚才举动的目的,司空翊只淡笑着回了两个字——添乱。
只一言,胡岱冬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但过了片刻,他和余良对视一眼,都有些恍然。
留下刚才那人的命,是让他可以回去报信淳于岸,从而制造营地的恐慌。而报信之人已无舌,不能讲话就不能传递信息,制造恐慌的同时淳于岸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东西,比如他们有几人,他们在哪里,他们是否带了大军过来,一切信息都无法得到。所以司空翊要确保他也不会写字,那人太实诚,坦白了自己识字,因此他的手指不能留。
只要制造起了恐慌,淳于岸就一定会现身,只要他现身,就是他们的机会!比起一间一间帐房找过去,这方法无疑更好些。
“起火啦——”正在这边步履缓慢的三人突然听到左侧有一声惊呼,那音调甚高,很明显是属于黄沙人的口音。
司空翊敛眉,他们之中有人已经找到了粮草库,一把火烧了它!
这样倒好,营地混乱,不多时便会有大批黄沙人出动,那个又不能说话又不能写字的人也很快会被发现,他们趁机找到淳于岸或者直接偷马瞅准时机,两者都可行。
“头低些,天色暗,应该不容易发现。”司空翊低声往后交待,垂着脑袋一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营地中心。
司空翊拿余光看了几眼,果然各个帐房都掀开了帘子,人群乱糟糟的,往好几个方向涌去,而他们三个杵在路中间,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司空翊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退到一旁,也装作慌慌张张的模样,一个从旁边擦肩而过的黄沙人见状急急说了句话,语速太快司空翊没有听清,但那人做了一个跟着他的动作,想来是需要人手跟随去救火了。
这是个好机会,司空翊一低头赶紧跟上,余良和胡岱冬紧随其后。他们一路走,一路的烟火味儿就闻得重,不多久就见浓浓黑烟翻滚,看样子那火烧得不小。
真是看着便畅快!司空翊忽笑,却始终低着头不让表情泄露。已有人来来回回在倒水灭火,但粮草库里除了粮草,还有军服和被褥等易燃物品,一旦烧起来就很难扑灭。
司空翊想,等回去了定要问问这火是谁放的,军功必须有!断了黄沙人粮草,等于断了他们的供给,实打实的立军功!
这么想着,前头忽起骚动,有人惊呼“领主”,随即让出一条道儿。
司空翊凛眉,半眯着眸子终于抬起了头,余良和胡岱冬却不敢,始终垂首看地,等待司空翊下一步命令。
他们三人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其他人如果听到这边动静应该也会赶来,就是不知道分散在哪些角落。此时黄沙人都看着前头步履急匆的来人,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
来人体格强壮,足比司空翊高出大半个头,一身浑黑的锃亮光甲,往上是脖颈里那比常人更大些的铁鹰刺青,那鹰眼神透着阴狠,却比不得来人那深邃双眸的半点戾气。
他黑发裹在盔甲里,古铜色的肌肤夜色里都能泛着光,眼眶下凹,鼻高眉挺,十足的塞外长相。除了额际一条指头般长短的浅红色伤疤,他的确算得上硬朗铁汉类型的好看。
淳于岸没有偏头,却觉人群中有人毫不客气盯着他瞧,循着方向望去但见人人低头敬畏,他皱眉,牵动那伤疤,弯成狰狞弧度。
灭火的几人动作不敢停,淳于岸瞧着他们,眉头深锁。可惜那一场雨停得不凑巧,否则这火压根儿烧不起来。不过说到这火,倒有些蹊跷……他忽笑,离得近的几个人齐齐一抖,领主不常笑,一笑便会有令人惊骇的事儿发生!
“把那人带上来,”淳于岸忽道,他的话音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擅长大陆语言,“再多备几桶水来。”
黄沙部落本有自己的方言,但大陆曾经一统过,那时以东衡为尊,黄沙人臣服于东衡便通了大陆语,久而久之部落方言便不再使用了,听淳于岸的口音,倒似还在经常使用方言。
淳于岸在营地这的确有些出乎司空翊的意料,但更令他心惊的是,淳于岸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前方有一队人马押着中间那个穿着黄沙军服的人走来,那人右脚微跛,被两旁的人架着走,腿几乎借不到力,整个人身姿就显得奇怪。他的头垂在一侧看不清面容,司空翊却第一时间拧了眉,两拳紧握,眸里沁了寒。
成王府有铁卫姓魏名孟扬,年二十有五,十年前少年随司空震出征,夜半诱敌深入一战成名,却也在那时被敌方将领一刀砍在小腿肚。本照军医所言,虽伤了筋骨但只要休养数月并不会影响行走,但当时正逢战况紧急,他只让军医敷了药草包扎起来,一个转身又上了战马。
那一仗持续打了两天一夜,敌军退出边境线的同时,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血染透了黑色军裤,棕色战马的腹部毛发都被血给黏成了块儿。
后来班师回朝,他在成王府一歇便歇了十年。其实腿伤并不重,只不过医治不及时,生生成了跛子。十年来西庭常有战事,可他却再无机会上战场,原因很简单,一个有腿疾的将士,他曾经再勇猛善战又如何,急攻不行,逃命也不行,腿脚不灵活不仅自身危险,也会拖累其他人。
十年前司空翊还未上阵,这些人都是听父亲讲起的。十年,魏孟扬从十五岁长到二十五岁,这次出征镇关,他求了司空震好几日,十年了,父亲每日看他在府内无声习武,一日都不曾落下,终是心有不忍,应下了。
其实不答应,才是对他自身安全的最大考虑。可答应,又是全了他十年夙愿。司空震挣扎许久,圆了魏孟扬一腔热忱。
“领主,您看……”有人出声,把司空翊的神识给拉了回来,他抬头,眸子紧盯那跛着右脚穿着黄沙军服的人。
余良和胡岱冬对于魏孟扬更熟悉,一眼便认出了他,两人同时动了肩,脚下步子却未移。
淳于岸斜眼,看魏孟扬半跪在跟前,其实也不算跪,只是两侧黄沙人按着他肩膀往下压,他却死死僵着不肯屈膝。
“罢了,”淳于岸忽一摆手,语调微粗,却并不难听,“敬你是条汉子,不过穿着我部落军服倒显得胆儿碎了。”他闷笑,眼中狠辣再起。
两侧人闻言都明白了淳于岸的意思,一前一后动手解了魏孟扬身上的衣袍。后者抬头,眯眸静看半晌,冷道:“解了正好,穿久了我也嫌脏。”
只一句,众人变色,唯淳于岸闷笑不减。
司空翊眉头一抖,不动声色退了一步,他抬头看天,时辰差不多,他的马儿该从青垨草原出发了。
余良见了司空翊的动作,压低声音问道:“副将军,怎么办?”前头魏孟扬的上衣已被脱,现出一身精壮肌肉和……
旧疤层叠。
十年前那一仗已成绝唱,他身上的伤疤便是他的军功,可是十年了,身上再无新伤可添,他便再无新功可立。今夜烧了敌军粮草,按理副将军定已在心里给他记上一功,不枉他十年磨一剑,死也无憾!
场面一时寂静,连扑火的人动作都停了停,直到有火光噼啪,众人才回神,只听淳于岸问:“这火,可是你燃的?混进我营地的,可有十人?你若交待他们出来,兴许我看在你一身刀疤的荣光下,会饶你一条命。”
魏孟扬笑,毫不掩饰眸中的鄙夷,“和敌人无谈判是我西庭儿郎进军铁训,你若想成我军功,再在我脖子上添一刀,兴许我便感谢了你,”他说完头一扬,直接把脖颈露给了淳于岸,“有时间说话不如动刀爽快。”
初春夜凉,淳于岸命人扒了他衣服,却不见男子颤抖,他反而背手腰板挺得更直了,言辞犀利,毫不畏惧。
司空翊蹙眉低声道:“你们剩下的几人集合去套马,现在黄沙人大部分都在此地,会更容易冲出去。”
余良不解,反问道:“那您呢?”他一顿,又颇为担忧地看了人群当中的魏孟扬一眼,“那孟扬呢?”
司空翊挥手,“速去!这是军令!”他语气很沉,明显压制着愠怒。
余良再不能反驳,和胡岱冬慢慢退出了人群,转瞬背影便消失在夜色里。司空翊再抬头时,淳于岸正差人把两个大桶搬过来,火势依旧旺,他却不急着灭火,相反还淡定地和魏孟扬说着话。
“最后问你一遍,你们可是来了十人?另外九个,在哪里?”他的确看了信,可的确把信又送回了边城,谨慎如他选择退避到营地,因为他猜测如果真只有十人先来了此地,人数少的他们极有可能会选择混进他们中间来寻得入城的机会,所以今夜粮草库的粮草,早已搬到其他地方,里头最表面的那一层,不过是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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