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翊笑,“计划?我的计划本就不是让秦怀远开城门,我要让淳于岸陷在真真假假里举棋不定,好给我们一个机会进城,”他抬眼望天,似乎都已经嗅到前方浓浓狼烟味儿,“淳于岸的性子和司空祁很像,他谨慎到极致,一封飞信有几种含义全凭他自己的猜测。”
“信上说咱们只有十余人,可在淳于岸看来,这数量值得推敲,他若觉得我在骗他,那这含义便是——咱们大军已经压境,他们该退;他若信我这信的确要给秦怀远,那这含义便是——咱们人数少,该围攻。”
“信上说要秦怀远开城门,淳于岸一定会思考这举动对于他的利和弊,如果他选择在城开之时大举进攻,万一我们带去的是二十万大军,他的后方部队将全线崩塌,如果他选择静坐等待时机,那我们便可趁机冲出去,直接进城!”
司空翊说完,余良没声音了。
人群后面有人语调带着亢奋急急道:“可这信在淳于岸手里,秦将军并不知道咱们在赶去啊!”
司空翊摇头答:“不,淳于岸看完了信,会再换飞鸽传给秦怀远,”他顿了顿,接道,“信是血书,这在他看来咱们连停下磨墨的时间都没有,说明一路行军,速度快到或许今夜就能到达,这无疑是在给淳于岸限制思考的时间,他没有太多机会细细推敲其中的真伪性便得赶快做出退或进的决定。”
“再传给秦怀远,是他必须要做的事,”司空翊微敛眉,青垨草原尽头已经入了视线,“如果他不给,秦怀远不开城门,他就连进攻的机会也没有,而且如果咱们真是二十万大军挥扫过去,里外夹击淳于岸便完了。他会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必须给!”
“淳于岸八岁奉老领主遗嘱接管黄沙部落,迄今已有十八载,他虽年轻,但心性沉如水,谨慎是他唯一的标志,对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的事,他决计不会做,从他围攻边城月余仍旧不愿冒险撞开城门进攻便能看出来,”司空翊一路疾驰,马下尘土飞扬,他低咳一声继续道,“所以这一封信,旨在搅乱他的神思,他思维陷入两难境地,咱们过阵进城的成功率就大!”
“而据我推测,淳于岸十有八九,会退!”他扬眉,忽然收了缰绳,“停——”一语拉长,十几匹战马瞬间刹下,惯性导致它们滑溜出了几步,却堪堪依旧停在青垨草原上,而数丈开外,便是黄土大地。
“再写一信。”司空翊向后伸手,余良无声递上一张纸和一把剑。
“……我要笔,”司空翊抿唇,脸色黑了黑,“给我剑干嘛?”
余良面色严肃道:“不是写血书吗?”
“……”司空翊眉头突突地跳,半晌拿刀柄重重敲了余良的脑袋,“笨啊你!刚才写血书是打的心理战,这封又不必给淳于岸看,为什么写血书?!麻利点,研墨!”他席地而坐脱下战袍铺在地上,随即把宣纸放在上面,余下几人除了余良委屈地奔去研墨,都将司空翊围起来用战袍挡住雨水,生怕弄湿了宣纸。
余良苦着脸递来沾了墨的毛笔,心里颇有些怨念:自己手指头还疼着呢,副将军倒好,自个儿拿墨写!
司空翊写得极快,不多时便将宣纸卷了起来,众人没有看清上头到底写了什么字,就见他交给余良道:“贴身收着,如果到时候过阵之时遇上不测,拼了命也得给我活着进城,将信给秦将军。”
余良一凛,立即回道:“是!”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如果自己带着这封信进城,那是不是说明,到时候如果真发生意外遭到围攻,副将军他们几个会为他垫后,用生命铺出一条送他进城的路?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苍凉,而既然他能想到,其他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质疑为什么是余良肩负这活下去送信的使命而不是自己,因为就连司空翊这个副将,都要和他们一样,用血肉之躯去开辟那条充满坎坷的路。
“现在,”司空翊依旧坐着,扯了自己的战袍就着雨水擦拭佩剑,“有时间就把自己的剑给擦擦干净了,等天黑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只一言,忽觉热血亢奋。
“谁怕,现在就掉头骑着马回去大部队,等到时候真对上几万黄沙人就容不得你后悔了,”司空翊不抬头,字句却锋利,“我需要不怕死的同行,怯懦的只会害了当他是兄弟的人,能不能做到不是现在说说的。”
气氛一时凝固,无人说话,可也无人退出。
“好,”司空翊忽笑,雨水顺着他精致的棱角落下,滴在剑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等会儿杀多少人自己心里记着,数量最多的回去领军功,数量最少的回去领军棍!”
男子眉眼弯如画,却是描绘着境北黄土烈沙的山河壮阔,似乎从他眉宇间,便能看到血气风起长河辽远。他素来慵懒散淡,此刻竟脱了纨绔,似要以一剑唱了山河,磨剑战一场干戈,不惧马革裹尸,厚葬边关黄土。
边境的夜来得很早,几人不过坐了片刻功夫,雨也小了,风也停了,远处弥漫的硝烟似乎都在这看似平静的夜幕下,渐渐消散了。
距离子夜还有几个时辰,司空翊却起身拍了拍黑色高头战马,轻轻道:“一个时辰后见。”说罢,他转身挥手,示意其余人跟上。
“弃马,步行。”
------题外话------
更新时间不稳定,抱歉了姑娘们。
高烧不退,语句和错别字也没检查,这几天可能状态差,求谅解。
☆、第七十三章 入敌营
弃马。
这两个字说者清晰,听者恍惚。
战场弃战马,就等同于敌军在前主动扔掉武器,谈不上送死,但相当于断绝自己一切活路。
胯下战马在,至少进攻可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雷霆之势,或者换个方面来讲,哪怕要逃命,有战马疾奔总比两条腿跑断来得强。
可司空翊四个字简简单单,饶是心绪复杂,也无人反驳,毕竟副将军的想法,他们也懂,所以就算这弃马举动极有可能断了所有人的后路,他们也没打算后退。
向前迈几步便出了青垨草原,骑马目标太明显,他们须谨慎前行,一路遮掩行踪。虽然夜已沉下,边境呼啸的风渐渐平稳,借着惨淡的月色他们几人会更容易靠近城门,但这并不能保证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城。
雨几乎已经停了,里衣湿答答地贴着众人脊背和胸膛,倒显得那一身铠甲空落了起来。司空翊反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抬眸看远处,边城上的旗帜冲入视线。
几人忽有些怔忡,其实心里都明白边城能坚守到今日一定受尽了狼烟侵袭,但没想到边关第一大城,曾经鲜活而繁荣的城池,由巍巍转变成了萧索。
旗帜依旧高扬,鲜红上染着鲜红,上书一个大大的“秦”字,可黑夜里众人竟都能看得仔细,那字的周围分明有大小各异的黑色斑驳,就好像是红底的旗面上喷洒了同样殷红的热血,从而导致那深黑紧紧烙印。
旗帜早已破败,烧毁的痕迹将旗角都卷了边,司空翊盯着那里看,似乎都能回见到几日前城楼上火箭纷飞。黄沙人的箭术精湛,射到城楼上不是不可能,多少代兵上了城头的百姓横尸在那里,死时直勾勾瞧着边角起火的军旗,久久不能瞑目。
城头无灯火,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一盏长明,告慰在天亡灵。
司空翊只觉胸腔一股污浊之气,不吐不快。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气出却无声,做完这个动作又闭眼深呼吸,似要把这弥漫在黄土高空里的血腥与烈气一同吸进肺腑,再化作满腔豪情和怒意,冲那屠他西庭百姓、攻他西庭城池、踏他西庭国土的黄沙部落,最后用淳于岸的项上人头,祭他西庭亡灵!
忽紧双拳,司空翊压低声音道:“城下无敌军,看样子淳于岸退兵了,”他刚说完,又觉不对,锁了眉头沉声道,“暂时左侧移动,看看情况再说。”
他的身后便是余良,余良得令之后再回头交待下一个人,如此呈一条直线通报下去,既能保证声音的低沉不被人注意到,又顺道点了人数。
他们一行十二人,少量的粮食和武器都还在马背上,司空翊弃了马,余良不知道就算他们进了城,又能怎么帮着边城渡过难关?后方二十万大军最早也得后天一早,如果路上碰到黄沙人设防,时间还得往后推,怎么算他们现在的情况都有点麻烦。
余良皱眉,不放心地摸了摸胸口那封信,他肩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不管人是死是活,信都得带进边城。他竖了眉头,暗暗下定决心,哪怕黄沙人一刀砍了自己的腿,就算爬也得爬进去!
几人在夜色下动作迅速,如蜿蜒在黄土上一条灵活的百足蜈蚣,不一会儿便接近了两军交锋的战场,前头再猫腰行个半个时辰就是淳于岸驻扎的营地,稍远些便是巍峨但显尽沧桑的边城城门。
换句话说,他们十余人已经进入了黄沙人的地盘!
司空翊眉头紧皱,一刻也放松不下来。现在离得近了,他很清楚地看到城楼下没有围攻的敌军,那也就是说,淳于岸看到信真的退兵了?司空翊有些疑惑,他再转头看营地,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边遭还有人在巡逻守夜,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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