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风尘仆仆韩颂延回来了,带回来数十斤龙脑香树脂。
有了原材料,安意着手提炼结晶。没有先进的设备,只能用最原始的蒸发法,把树脂放在铁锅里,用棍子不停地搅拌,等到有大量固体析出,“四少爷,可以了,把柴抽掉。”
大热的天,蹲在灶边烧火,韩颂延热得满头大汗,边抽柴,边用手去擦汗。
“哎,你别擦了。”
“怎么了?”韩颂延不明所以,看着她,抬手又在脸上擦了一下。
“你看看你的手。”安意笑道。
韩颂延低头一看,手上满是黑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去洗脸。”
有了川芎和冰片,安意依照记忆中的比例,做好了速效救心丸,看着那一颗颗小药丸,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些不安,“四少爷,抓几只兔子来,尝尝这个药吧。”
“你担心药有毒?”
安意点点头,找不到心绞痛患者,药效没办法试验,但是试验一下有没有毒,是很有必要的。药是这给人吃的,不能病没治好,还害了人家性命。
韩颂延道:“川芎无毒。”
“可是冰片有毒。”安意皱眉道。
韩颂延笑,“我昨天不是让你把药效,服用方法和禁忌写出来吗?”
“我写了。”安意拿出写好的单子,递给他。
“我会把药送去省府药品会,让他们去检查鉴定,你不要担心是否有毒和药效。”
安意讶然,还真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专门管药品鉴定的药品会,转念一想,郎中的要求很严格,对药材的要求自然马马虎虎,有了这个药品会,她到是省了心。
“喜儿,你想个雅号。”
“什么雅号?”
“速效救心丸通过检验后,鉴定书上要署名的,你的闺名不宜流传出去,起个雅号,有济怀堂替你担保,药的药效又不错,药品会就不会追根究底,一定要知晓你的名字了。”韩颂延解释道。
安意摇头道:“制药是要考证的,我无证制药,已经违规,你想让我被抓起来吗?署你的名字,最合适不过了。”
韩颂延失笑,“我不记得你没有证了,等你考了证,再送药去鉴定。”
“我连闺名都不宜流传出去,我能去考证吗?”安意挑眉问道。
韩颂延一怔。
“要不是你为了救你外祖父,我根本就不会想做速效救心丸,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就署你的名。如果你觉得不安的话,你给我几百两银子好了,算是你买了我的药方,这样总成了吧。”安意不想过多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快刀斩乱麻。
“喜儿,这……”
“你不要再说了,你再说,我就把药全倒进塘里去。”安意脸色一沉,威胁他道。
韩颂延不敢再多言,抱着药盒到一旁,冥思苦想,找不出两全之法。
一直注视两人的安康,笑了笑,走到韩颂延身边,“颂延兄,上回你劝我的话,你还记不记得了?我们亲若兄弟,我妹妹她就是你妹妹,你就替她挡挡吧。”
韩颂延无奈地笑,为了安意的名声的,他只能做一回无耻之徒,带着药丸去了省城。
七月底,省城来人。隔天,县大人亲自到安家来见安康,说了一堆光面堂皇的话,送上了一百两纹银和嘉许状。
县大人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正统帝将于明年二月重开春闱。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天下举人欣喜若狂。
安意不屑地撇嘴,选秀在前,选仕在后,这位正统帝也不是什么名主圣君。这话她只敢腹诽,不敢宣之于口。
☆、第七十一章 忽闻噩耗
春闱在即,安康忙着读书备考,罗氏忙着为他整治行装,交了红绣坊的绣活后,就没再接,家里现在也不缺这点手工钱。她去店里买了两匹锦缎、两匹织金罗、两匹妆花缎、一匹素绢和几斤棉絮,还找到村中的猎户,请他们帮着留点兽皮。
“娘,我穿去年做的棉布袍就好了,不要再做了。”安康不愿罗氏太辛苦。
“京城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多带些衣服去比较好。再说,棉布袍是平民穿的,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理当穿锦罗绸缎。”罗氏拿着针在头发上擦了擦,边缝边道。
“娘,我不讲究这些,棉布袍穿着舒服些。”安康笑道。
罗氏横了他一眼,道:“棉布袍你在家中穿好了,什么样身份,就要穿什么衣,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万岁爷定下来的规矩,我们就当按着规矩来办事。”
“做两件换洗就够,不用做这么多。”安康听她这么说,改口道。
“天气寒冷,衣服洗后,不会那么快干,到时候没衣服穿怎么办?还是多做几件好。”罗氏坚持己见。
“大哥,你就让娘做吧。”安意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安康把后两句吟了出来,没再坚持不让罗氏做衣服。
罗氏要做的衣服太多,安意留在家里打下手还不够,就连罗红梅和罗翠梅也过来帮忙。
这天,四人在屋里忙着干活,安康在另一间房里看书,安健坐通道边,吹着过堂风,整理草药;虚掩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柳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高声喊道:“罗秋妹,你给我出来。”
罗氏听到声音,快步走了出来,一看是柳婶,冷着脸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柳婶冷哼一声,把躲在她身后的朱桥拖了出来,“瞧瞧你家栓子下得狠手,把我家朱桥打成什么样了?今天这事,你不给我个交待,我跟你没完,你不要以为家里出了举人就能无法无天了。”
“是我打他的,与我大哥没关系,你别攀攀扯扯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老子就打他了,谁让他满嘴胡诌的。”安健冲过来吼道。
安康要赴京赶考的事,村里人都知道,大伙都觉得村里就要出当官的人了,与有荣焉。朱桥对安家人不满,在外面说安康未必考的中的话。
这话让安健的小跟班听到了,小跟班把话传给安健听。安健是个爆脾气,找到朱桥,打了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
朱桥哭着回了家,柳婶一看,怒气冲天,拖着儿子过来讨公道。
“栓子,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罗氏厉声喝道。
安健乖乖地缩了回去。
罗氏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串在一起的二十文钱,“这个是我家赔给你家朱桥的汤药钱,你拿去吧。”
“呸,二十文钱。”柳婶啐了罗氏一口,“你打发叫花子呢?”
“柳婶,你家打发叫花子给二十文钱,可真够阔气的。”罗红梅讥笑道。
“你想要多少钱?”罗氏沉声问道。
“一两银子,至少一两银子。”柳婶梗着脖子道。
“一两银子,柳婶,你还真说得出口,你家朱桥是金崽还是银崽,就他身上这身肉,卖出去都值不了多少银子,还张口要一两银子,你当真是死不要脸。”罗翠梅骂道。
罗氏又从钱袋里拿出一串二十文大钱,两串钱一起递给柳婶,“你要想拿这事来敲诈,我也不怕跟你去见官。”
柳婶嘴角抽了抽,抓过四十文钱,拖着朱桥走了。
罗氏回头盯着安健,“你去后院蹲着去。”
“娘,我……哦。”安健耷拉着脑袋,去后院蹲马步。
安意等罗氏三人进了房,溜到后院去看他,鄙夷撇嘴道:“二哥,你笨死了,打人不打脸。”
安健受教地点头,“下回我打他肚子。”
“打肚子不好,会打死人的,打他的屁股。”
安健眼中一亮,“打屁股好,他也不好意思脱裤子告状。”
“咳咳”安康轻咳两声,走了过来。
安意有种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的心虚,干笑道:“大哥。”
安康对安意笑笑,板着教训安健,“二弟,你好好在这里蹲着反省,还有,你自己粗鲁就行了,不要教坏妹妹。”
安健愕然,刚才明明是妹妹教他,怎么变成他教坏妹妹了?
“妹妹,这里太阳晒,我们回房吧。”安康把安意带走了。
安健在太阳下蹲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晒得汗流浃背,罗氏才开恩饶了他。
安意送上一杯防暑降温茶。
安健喝完,一抹嘴,“好舒服,谢谢妹妹。”
时近中秋节,天气渐渐凉爽,韩颂延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回来了,没有歇息,直接来井塘村,“喜儿,检验通过了。”
安意对药能通过检验没有感到太意外,速效救心丸在现代,已经过几十年的临床运用,证明是很有效果的。只要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药肯定能通过检验。
韩颂延双手接过安意递来的方子,再一次郑重地道:“喜儿,谢谢。”
安意轻叹,“四少爷,你已经说过很多遍谢谢了。”
“颂延兄,是我该跟你说谢谢,谢谢你为了我妹妹的闺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安康诚恳地道。
韩颂延笑,“这些客套话,我们都不说了。”
安意和韩颂延用了五天的时间,把剩下的树脂全部蒸发成结晶,配上川芎,制成几百颗速效救心丸。
韩颂延拿着药回城,过了两天又来了,送来五百两纹银,并邀安康同行,“安贤弟,依我所见,你应当早去京中,一来可以备考,再者结交各地来的士子,在京里也能早些得到各种消息,还能访一访名师,对你的备考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