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人受了伤,倒在山上,我们把他救回来了。”安健解释道。
“快抬进屋里去,怎么会受伤呢?”罗氏把椅子搬开,让出路来。
要治伤不是难事,家里止血、疗伤的中草药有一大堆,安意挑了几种出来,让安健去碾成粉末,但在上药之前,要消毒,可是没有药水、酒精,也没有高度白酒。
安意想起那个倔强的老头子曾经说过,受感染总比没得救好,没有那些东西,那就因地制宜,“娘,您去烧一锅子开水。”
安意检查了一下男人身上的伤口,眸色微沉,是刀伤。那年几大黑帮火拼时,她在急救室实习,看过那些小混混身上的伤,和这男人十分相似,这男人是什么人?零陵境内的治安还不错,没有占山为祸的匪徒,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这男人是好是坏?救还是不救?
“妹妹,开水来了。”
“妹妹,药来了。”
安康和安健兄弟同时进来,一个送来热水,一个送来药。容不得安意继续犹豫,在安康兄弟的帮忙下,清洗男人身上的血渍,给他上药。
男子的身上大小伤口,共有十一处,全部集中的上身,要是在下身的,就是安意愿意帮他上药,只怕安康和安健也不肯。最致命的伤,在左胸,距离心脏仅三寸。下手之人,是存了杀死他的念头的,却不知道怎么让他逃掉了?
罗氏从箱子里找来了安清和的衣服,“柱子,帮他把衣服换……”罗氏的目光定在男人洗干净的脸上,“弟弟!”
安家兄妹愕然,弟弟?
娘的弟弟,不就是他们的舅舅,可是这男人,他们从来就没见过,怎么就成他们的舅舅了?
罗氏一把抱起那男人的头,在男人后颈窝,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找到一个圆形的胎记,“弟弟,是弟弟,是弟弟回来了。”
安家兄妹面面相觑,不会吧?这男人还真是他们的舅舅?
罗氏激动的眼泪直流,仰天喊道:“爹娘,弟弟回来了,弟弟回来了。”
凭着那个胎记,罗氏确信这个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就是她失踪多年的弟弟罗秋学。
上好药,换了干净衣服的男人,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他就象在熟睡。男子一直没醒来,到傍晚时分,罗富贵三兄弟过来,看过男人后,一致觉得他的相貌,就跟罗显荣一模一样。
听了叔伯们的话,罗氏更加认定这男人就是她的弟弟,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反反复复地说着,罗秋学小时候的事,以及罗秋学被拐走后,家里发生的变故。
“喜儿,你舅舅怎么还不醒啊?”罗氏着急地问道。她没有注意到,床上男子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安意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平白多了个舅舅,走过去,给男子诊了下脉,道:“脉不浮不沉,没事,他就快醒了。”
罗氏看着安意,犹豫片刻,道:“喜儿,要不还是请卢郎中来一趟吧。”
“好,我去请师父过来。”安意刚走到门口。
“嗯”男子发出一声闷哼。
“弟弟,你醒了。”罗氏欢喜地喊道。
男子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妇人,神情冷漠地问道:“你是谁?”
“弟弟,我是你姐姐罗秋妹,你还记得吗?”罗氏目带期望地看着男子。罗秋学被拐走时,才六岁。
“姐姐罗秋妹?”男子微微皱了下眉,“这里是井塘村?”
“是,这里是井塘村。弟弟,你还记得对不对?”
男子偏头想了想,道:“我记得村口有棵大槐树。”
“对对对。”罗氏眼睛闪闪发亮。
“我要吃槐花饭,姐姐帮我拿竹子打槐花。”男子把罗氏刚反反复复说的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没错没错。”罗氏点头,眼中泛着泪光。
男子支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轻呼一声。
“你要做什么?可是要喝水,还是要上茅房?你饿了没有?是不是要吃饭?你别乱动,你身上全是伤。”罗氏忙扶住他,急声问道。
“你说我是你弟弟,哪我叫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你叫罗秋学,秋天的秋,学堂的学。”
“罗秋学?”男子眼神微闪,“这个名字我不记得了,我隐约记得我叫蟾哥。”
罗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蟾哥你的小名,是娘给你取的,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蟾宫折桂。”
男子低头不语,似乎在回忆,良久,抬头看着罗氏,“姐姐。”
“弟弟,弟弟!”
姐弟相认,罗氏欢喜地又哭又笑。
顶了罗秋学名字的男子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安意,见她神情淡淡,眼神里还透着审视,便知道这小女孩并不相信他是罗氏的弟弟。
罗氏擦去眼泪,回头喊道:“柱子,栓子。”
在灶房煮晚饭的安康和安健,听到喊声,忙跑了进来,“娘什么事?”
“你舅舅醒了,快叫舅舅。”罗氏道。
安康和安健迟疑片刻,“舅舅。”
安意见两个哥哥都喊了,也只得跟着轻轻地喊了一声,“舅舅。”
男子笑应了,目光停在安意的身上。
男子的伤很重,喝了一碗白粥,又沉沉睡了过去。
罗氏胡乱地扒了两口饭,又守在床边,不错眼地盯着失而复得的“弟弟”,丝毫都没有觉得,男子身上的伤,太过蹊跷。
安家兄妹围坐在灶房的灶边烤火,安健问道:“大哥,你觉得他真是我们的舅舅吗?”
“娘说他是。”安康低着头,语气淡淡地道。
安意听安康这口气,知道他也在怀疑,道:“大哥,他身上的伤是刀伤。”
安康抬头看着安意,“妹妹,你确定是刀伤?”
“他的伤口跟医书上写的刀伤,一模一样。”安意肯定地道。
“刀伤?”安健挠挠头,“我们这一带一向太平无事,他怎么会受刀伤?”
安康微眯起眼,精光一闪而过,“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大哥,你先别急着问他,看他那样子,象是习武之人,等我配副药制住他,你再问他。”安意压低声音道。
“妹妹,你还会配毒药啊?”安健惊愕地问道。
“瞎说什么。”安意瞪了他一眼,“师父的医书里没有毒药,我要配的是让人没力气的药。”
安健拍拍胸口,“妹妹,你是女孩子,可不能碰那些有毒的东西。”
“这还要你说啊。”安意撇嘴,一脸嫌恶的表情,她会配毒药,可是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妹妹,别生气,二哥错了。”安健扯着耳朵,讨好地笑道。
安意看他的怪模样,噗哧一笑。
男子以罗秋学的身份,住进了安家。安家多了个人,没地方让程致霖和他的长随住,第二天他们打道回府,进山打猎,就只能等下回。
虽然安意已给男子上好了药,可罗氏还是请卢郎中来了一趟。卢郎中检查了外用药粉,又看了安意开的内服药方,微笑颔首,“用药准确,血已止住,伤口已经开始结疤。喜儿,这药你继续给他用。”
有了卢郎中的肯定,罗氏这才放心,让安意继续给男子治伤。
安意花了两天的时间,配好了一副软骨散,这配方,是安意在现代为了配毒药,无意间配出来的,吃得小白鼠,软趴趴的瘫在笼子里。在现代没派上用场,到这里来,到是派上用场了。
安意把药熬好,喂给男子喝了,可是罗氏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安康找不到机会问话。
安意见状,上前拉了拉罗氏的衣角,“娘,中午我要吃酸笋炒猪肚,您给我做。”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罗氏笑问道。
“人家就是想吃了嘛。”安意眸光微转,“猪肚一半用酸笋炒,一半炖汤给舅舅补身体。”
“娘的好乖崽,知道心疼舅舅。”罗氏赞道。
安意暗自翻白眼,谁心疼他了。
罗氏去隔壁拿了钱,出门去买猪肚。
安意送罗氏出门,看她走远,跑回房,冲安康点点头。
“你是谁?”安康直接问道。
男子坐起来,看着屋内,用不善目光盯着他的三兄妹,唇角微微上勾,“我是你们的舅舅。”
“行了,我娘不在这里,你不用装了,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舅舅,你最好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现在就砍死你。”安健冷笑,把藏在身后的菜刀摆了出来。
男子向后靠在床架上,对安健手中的菜刀,视若无睹,目光落在安意的身上,这小丫头挺厉害的,居然能说动两个哥哥,一起怀疑他。
安康注意到他的目光,走过去拦在了安意的前面,道:“你身上是的刀伤,普通人身上不会有,我可以直接把你交给官府,告诉他们,你是贼人。我以举人的身份,指证你,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你关起来。”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讶色,没想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已是举人。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安意从安康的身后探出头来,“你没有觉得你全身无力吗?”
男子抬了抬手,发现的确有点力不从心,运气一转,内息微滞,勾了勾唇角,他太小看这三个孩子了,尤其是这个小丫头,居然会配软骨散,轻咳一声,道:“我是个镖师,押镖车去邕州,途经越成岭,有镖师见财起义,仓促之间,我无法力敌,受伤逃走。跑到这附近的时候,马死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