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贺夫人没死,还在帮着带孙子,连儿子的安危都不必担心。
拓跋晃这太子当的,可谓是如沐春风,得心应手。
也许是他天然的就有“王八之气”,在贺穆兰家经常做客的一干小朋友们很快就将他视为了“带头大哥”,鞍前马后,并奠定了他“木兰面前第一人”的身份和地位。
此时见贺光来了,一干小屁孩们顿时挺直了腰杆,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指着阿单卓告状道:
“贺阿兄,阿单卓拿了花将军的剑随便玩!”
这般幼稚的话题,贺光自然不想搀和进去,听闻阿单卓拿起了“磐石”之后,他反倒露出感兴趣地表情:“你也拿得起磐石?”
阿单卓并不是每年都能来,他家在武川,离得远,每年出来替父亲跑腿送信送送年礼才能来平城,和贺光接触不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物,点头的交情。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重英雄的,阿单卓虽然性子好,但是大孩子都不爱带着小屁孩玩儿,对花家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鬼也没什么必须让着的义务,好不容易看到个年纪差不多的,再听贺光的口气,顿时眼睛也冒起闪光。
“你说也?你拿的起来?”
拓跋晃接受了贺穆兰三分之一的阳气,在同龄人间,鲜少有对手,闻言也拿起“磐石”,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我算是花将军的徒弟,自然拿的起。”
他可以说是真正继承了花木兰“衣钵”之人。
“你竟是花姨的弟子?那你岂不是和盖天刀、太子殿下是师兄弟?”阿单卓脸上升起羡慕之色。
“可否与我比试比试?”
“我也甚少见到能举起磐石的同龄人,那就比划比划。”
人一旦在某一方面有了力量,自然也就有了相应的自信,拓跋晃如今便是如此,言罢就解下大氅,将外衣递给随从,准备拔剑比试。
“贺家阿兄,给这黑小子看看你的厉害!”
“终于可以见到热闹了!打!打!打!”
一干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屁孩们纷纷手舞足蹈。
贺穆兰此时正在屋内酣睡,听见北校场叫的震天响,立刻捂住耳朵将脑袋塞到被子里去。
她本来就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子,最近似乎又染上了风寒,老是昏昏欲睡,加之她自己就是医生,知道感冒有自限性,所以什么药都没吃,就靠自身抵抗力硬抗,谁来了都称病不见人。
孩子们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们自己玩自己的已经玩习惯了,被拒绝了依旧在花家撒丫子乱跑,反正花家没其他大人。
花家父母早就回老家抱孙子去了,狄将军和花将军虽然人人都知道是一对儿,但是一没大婚二没在一起住,依旧跟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过,只是每年狄叶飞和花将军会聚在一起几个月,算是小别胜新婚,否则许多人还以为去年那场“绯闻”只是个美好的误会。
这样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府宅正适合孩子们疯玩,贺穆兰是个心软之人,还在北校场弄了些适合孩子们玩的器材,如今只觉得是自寻麻烦,顿时哀嚎一声,连忙叫外面的陈节去把院门都给关上,只求声音能小点。
此时北院里贺光和阿单卓少年英雄不打不相识,正惺惺相惜,贺光手下一干小弟也正在大声叫好,忽然听到门口放哨的孩子狂奔着冲进北院,大喊一声:
“又来个送小孩的!还是一个人!”
这一声叫,场中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独孤智立刻发问:“多大年纪?家中大人穿没穿官服?是将门出身还是士族出身?”
贺穆兰和孩子们打交道是“看心情”的,谁让她心情好“宠爱”谁就多一点,眼见着各家都往这里塞小孩,人越来越多,这些小屁孩们也学会了“知己知彼”,先打探情报,这门口“看门”的小鬼就是轮值的。
“没有!”
看门小鬼摇头。
“什么没有?”
“我说没有大人!”
“哈?现在没大人做靠山的小孩也敢往将军府里跑了!”独孤智狐假虎威地振臂一呼:“是没把我们这些‘前辈们’放在眼里吗?知道我们多辛苦才进来的吗?他什么来头,就敢一个人来!”
“是……是个小沙弥……”
看门小鬼也眨了眨眼。
“说是他师父叫他下山来找花将军的,他师兄送他到了平城就走了。”
沙弥?
和尚?
一干小孩面面相觑,最终看向贺光。
拓跋晃如今顶着“花木兰弟子”的身份,在花府也算半个主子,见少年们都看向他,一边吩咐随从去向花将军通报,一边向着前门而去。
能找花木兰的不是旧交就是大族,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和尚,拓跋晃代替师父去迎接“小友”,也不算失了身份。
其他小孩纷纷簇拥着跟着拓跋晃去看热闹,阿单卓原本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可又担心这些小孩欺负了新来的小沙弥,微微犹豫一下就跟上了。
到了花府门口,拓跋晃被前后簇拥着刚来到门前,就见到一个身穿单薄衣衫、矮小瘦弱的小沙弥抱着一个极小的包裹在门厅里喝着热水,门厅里的下人们见到拓跋晃来了,纷纷站起身子弯腰行礼,那小沙弥见到他们行礼,立刻将包裹一丢,嘤嘤嘤嘤地扑了上来。
“您就是花将军是吗?呜呜呜呜,我是慈心的徒弟爱染,我师父说山里没粮没布了,赶了师兄赶和下山投奔您呜呜呜呜呜……”
拓跋晃一句话还没说,就给这个小和尚抱了个满怀,名为随从其实是暗卫的差官们吓了一大跳,生怕是刺客乔装的,却见拓跋晃伸出手掌做出了个制止的动作,轻轻地拍起这个小沙弥的背来。
如果刺客都瘦弱成这样,那世上也就没有被刺客刺死的人了。这小孩肩膀瘦弱,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佛门和道门都在迅速发展,期间也都有摩擦,但因为两派魁首死死压住,目前还是欣欣向荣的局面,由于佛门的教义原因,鲜卑贵族都信佛教,佛门僧人很少有这样清苦的,这让拓跋晃的眼前出现了一群山中苦修的得道高僧形象。
“你别哭,我不是花将军……”
拓跋晃温声拍着他的后背。
“啊?”
爱染眼泪还挂在脸上,抬起头来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我都到了这里了,还是没饭吃吗?”
“嗤!来了个……”
“别乱说话!”
阿单卓伸手按住独孤智的肩膀,压得他眼皮子乱颤,看到这个好脾气的黑塔般男孩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森然的冷意,本性并不坏只是嘴贱的独孤智“明智”的住了嘴。
“有饭,有饭,跟我来……”
拓跋晃牵起爱染的手,感受到他手指冰冷的温度,叹息的让人将自己的皮氅给爱染裹上,先吩咐花府的仆人去给爱染煮一碗姜汤,然后吩咐做些素斋来。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贺穆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胡乱穿起衣服和鞋子,整理了下头发就出去迎接。
待看到那位前世瘦弱乖巧,最终跟着痴染一起回了山中的小和尚爱染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贺穆兰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位慈心大师,也许真是什么得道高僧,可是真的不会带孩子啊……
瞧这小身板,这瘦弱的肩膀……
“我便是花木兰。”
刹那间,乳燕投林一般的爱染扑了过来,伴随着熟悉的哭腔:“您就是花将军是吗?呜呜呜呜,我是慈心的徒弟爱染,我师父说山里没粮没布了,赶了师兄赶和下山投奔您呜呜呜呜呜……”
这泪包……
果然是他。
“没粮没布?你师父人呢?”
“去东平郡找吃的,呃,去找师伯了。”
“你几个师兄呢?”
“吃的刚不够的时候大师兄就下山了,后来二师兄也下山了,冬天一到痴染师兄饿的不行了,师父就打发我们一起下山,来找您了。”
他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花将军,我师父说您欠他不少金子,我能吃饱饭吗?”
“管,管,你怎么这么瘦……”
贺穆兰怜爱的摸着爱染的头。
“喂,你有没有觉得花将军待他和对我们完全不一样?”
独孤智对身边的若干鹏飞小声嘀咕。
“我也觉得……我有些难过啊……”
若干鹏飞点点头。
“是不是花将军特别喜欢可怜的孩子?”
独孤智看了看从小结实的自己。
完了,想要瘦成那样,没门儿啊!
从今天开始吃少点管不管用?
“我阿爷阿母都在,父母双亡用不上,你说我去当沙弥怎么样?”
若干鹏飞异想天开。
“得了吧,你阿爷阿母还不把你揍死!你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们若干家那人口凋零的!你小叔还没成亲吧?”
独孤智翻着白眼。
若干鹏飞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这边,爱染还在抽抽涕涕地说着自己的“血泪史”,按照痴染教他的说辞,怎么可怜怎么说,直说的师兄弟两人像是讨饭一般落难到平城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