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浅显易懂,夏谷恍然大悟地摸摸头。
紫宸看着两颗小脑袋靠在一起的模样,眼底的欣慰意味更浓了些。
“老师。”坐在第二排的漂亮女生举手站了起来。
花一样娇美的脸。纤纤细指涂了亮晶晶的透明指甲油,连着发饰都刻意用了几分心思。这个女孩子紫宸是记得的。刚进学校的时候,教导主任就已经有特别交待过,是校长的宝贝孙女,平时要尽可能地多照顾。
女生指着坐在她前面的夏谷:“夏谷身上的味道好难闻,熏得我没办法做题了。”
她的语气有点骄纵和刻意的意味。
夏谷涨红了脸,默默捏紧了拳头。
班级里的空气凝滞住。死一样的静。
“是么?”男人抱臂,冷冷地看着女生,“那这样吧,角落里那个座位还空着,你就调去那里。隔得那么远,应该闻不到。”
漂亮女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男人懒得再看她,偏了头扫视了一圈班上的同学:“以后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对于嗅觉出了问题的某位同学,我建议你在家长的陪同下,周末去医院做个检查。”
“还有,再建议你转移一点打扮的热情在学习上,解题的效率应该会改善许多。”
他在天界做的就是训人的活。用几句话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女生气呼呼地坐下,刻意弄出几声动静。却也到底被紫宸的话震住,彻底闭嘴安静下来。
夏谷用手背抹着眼睛。
她身旁的颜晤默默递过来一块手帕。
……
放学时间。
夏谷顺着人流慢腾腾走出大门。男孩子飞快蹬了车过来,在她跟前刹住车把:“正好顺路,我带你。”
明明是正好相反的方向。夏谷摇摇头,继续走她自己的路。
她还记得,在颜晤家还没搬走之前,她最后一次去找他玩的时候,他的妈妈挡在门前,笑得很温柔慈祥:“我们家颜晤正在学习呢。”
“颜晤以后是要出国留学的。”
“小谷你的爸爸妈妈……最近吵得很凶啊。”
“小谷乖,以后不要再来找颜晤啦。”
“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就像他们的家一样,他们的人生轨迹顺延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夏谷和颜晤是不一样的。^^^^^^^^^^^^^^^^^^^^^^^^^^^^^^^^^^^^^^^^^^^^^^^^^^^^^^^^^^^^^^谢谢明透的碧玺的地雷。
谢天意起了个大早。
她掂量着手里的这块玉佩。玉面上雕着两朵并蒂盛放的莲花,通体温润清透,迎着初升的日头看过去,隐约可见红丝流动其中。
真是个好宝贝。可惜越宝贝的好东西,越容易被人惦记。
也越容易让目标男主的仇家顺藤摸瓜找上门来。那时候别说男主死定,他们母子外加小白都得炮灰。
可也不能老是靠着别人的接济过日子啊。谢天意挠挠脑袋,摸了块顺手的石头,直接将这宝贝砸了个碎碎平安。末了仍是有些不放心,费力在地上磨了一回,直到再看不清原来的样式。
村子的西头连接着一处颇为繁闹的集镇。别问刚来两天的谢天意是怎么知道的,女主光环就是这么酷炫。喂饱了贵儿和小白,叮嘱他们乖乖留在家照看昏迷的青年,谢天意背着小竹篓,往集镇去了。
典当铺里的伙计打量着这块磨损厉害的碎玉。质地是难得见的黄龙佳品,真真是可惜了。他抬起眼皮瞧一眼衣饰普通的女子:“活当死当?”
谢天意略一迟疑:“……活当吧。”
于是按手印拿钱走人。谢天意揣着几粒花生米大小的碎银,意气奋发奔向东头的菜市。鸡鸭鱼肉米,油盐酱醋茶,都快到我的碗里来。
回到家里已近正午。累成狗的谢天意哼哧哼哧推开摇摇欲坠的烂木门:“我回来啦。在家有没有乖?”
迎接她的是三双纯澈无辜的眼睛。谢天意晃晃脑袋。是的,她没有看错,昨晚还是一副死人样的青年此时搂了小白在怀里,脸上懵懂的神情和贵儿一般无二。
不愧是目标男主。恢复能力真特么恐怖。
呃,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下一刻,青年扬眉启唇,嗓音低醇悦耳:“你是谁?我是谁?这是哪?”
台词很经典。提示很明显。这家伙,失忆了。
谢天意卸掉背篓,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攥住青年的手:“你是我的相公,你叫……呃对了你叫大白。我爱你的那天,就像风吹过田间,你是我的初恋不在苞米地就在麦田。我们约定好一生一世一起走,为爱不回头。”
再伸手拉过贵儿:“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啊。”接收到青年疑惑的目光,贵儿咧开嘴巴笑得憨厚。鼻子下的两条长龙很是抢戏。
“你不记得不要紧。以后我都会慢慢说给你听。”
——以后我都会慢慢编给你听。
青年看向面色诚挚的素衣女子,眉间轻皱,眼尾薄红泛起轻漪,终于缓缓地点了头。
这里背靠坟地,四处再无人家,家里多了个大男人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发现,更不用怕有人来戳破她编的谎话。谢天意最担心的倒是青年冷不丁地就恢复记忆了。衣裳被扒,玉佩被砸,还被骗是破落农家的男主人。这样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能完成任务才怪。
青年却是突地弯下腰,脸上现出痛苦神色。谢天意想起昨晚看到的那枚青紫掌印,正中胸口处,怕是多少伤及了心脉。她拧了个热汗巾出来,伸手就去扯青年的衣襟。
“我们是夫妻嘛。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谢天意眨眨眼睛,脸上是再自然不过的表情。的确,该看的昨晚都看过了。
青年默了默,眉目间仍有迟疑,却缓缓放下了挡在二人之间的手臂。
胸口的伤处较之昨晚更可怖了些。青紫肿胀,只稍稍按压,青年便抿唇低低逸出一丝痛吟。这一掌明显是想要他的命,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竟惹了如此丧病的仇家。
进入这个空间才两天时间,谢天意许多事情还没有理顺。比如这具身体的老公是怎么死的,和那个接济他们母子的汉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村里人看到她都会露出那样不屑的神情。还有这个目标男主的身份背景。以及在他身上种了一颗大草莓的仇家。
搀扶青年躺到床上,谢天意把汗巾敷到他的伤处:“热敷能散瘀消肿。你先躺着,养伤要紧。”青年垂下眸子,长睫微抖,在眼底映下浅浅阴影。
低低应了一声,嘴角却是难以觉察地轻翘起来。
灶屋里飘出隐约的饭菜香味。许是太久没吃过肉食,贵儿捧着碗底舔了个干净。小白也趴在桌下有滋有味地啃着骨头。谢天意瞥一眼床上那人精致优雅的吃相,把黏在下巴上的米粒默默抠了下来。
万里晴空。谢天意烧了一锅热水,要给贵儿好好洗个澡。脱掉了脏兮兮的衣裳,小孩瘦伶伶的手脚瞧得人心头发酸。这两天的接触下来,倒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只是每次的答话只有寥寥几字,想来应是极少与人对话接触,
谢天意手上的动作轻柔,一张清秀稚嫩的小脸渐渐现了出来。扑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脸颊两边现出浅浅的酒窝:“娘笑了,好看。”
“你是娘的儿子,你也好看。”谢天意捏一下孩童的小脸蛋,弯腰给他套上衣裳。
扎得齐整的小揪,干净秀气的脸畔,怎么看都是十足的小正太一枚。连着半躺养神的青年也是微微挑起了一角眉宇。
夜色渐临。谢天意在地上铺了层干草,盖着薄被呼呼睡去。
四下很是安静,只偶尔有模糊的一两声狗吠断续响起。身侧的孩童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睡得香甜。那睡在地上的女子在暗夜之中瞧得不大真切,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
青年低叹一声,阖上眼帘。
时间如水流逝。已是春末夏初时节。青年的伤势逐渐好转,常端了个小竹椅坐在门前看灰蒙蒙的远山,一袭破烂短打也让他穿出几分脱尘气度。谢天意着实不知道这光秃秃的小山丘有什么好看的。她走近两步:“今天觉得怎么样?胸口可还疼么?”
青年转过头来,面色平静无波,语调也是如常的温柔:“最近已不大疼了。得多亏了你在张大夫那里求的方子。”
谢天意略弯了唇:“客气什么,你是我相公嘛。”她现在说起谎来比打嗝都自然,“相公啊……你可想起来些以前的事情?”
沉墨般的眸子轻轻扫过女子略带了丝紧张的脸颊,青年嘴角微翘,却是不答谢天意的问题,修长手指轻轻拉住她的袖角:“我忘记的那些过去,娘子可否细说与我听听?”
“呵呵,说来话长。”谢天意干笑两声,忽悠开始。
“你原先是威震一方的街头小霸王,浩南是你的拜把兄弟,山鸡和大天二是你的左膀右臂,无人能及你的风头一二。而我是江南水乡的一朵娇花,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我们约定,要做彼此的天使一起守望天堂。”
“你放弃所有,和我一起远走天涯。原以为在这个小村落里能开始新的生活,仇家却仍是不肯放过你。你受了重伤后便一直昏迷不醒。”谢天意泫然欲泣,演技十分到位,“为妻日日年年守在你的身边,终于等到你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