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挠挠头:“我从家走的时候,跟我媳妇儿说了,要是敢不给我写信,回去就揍她。”
崔九笑起来,指着他道:“我才明白,你媳妇儿为什么写成这样,原来是你逼着写的,人家不乐意,自然要难为难为你,我说,你这么个睁眼瞎能娶这样的媳妇儿,还不偷着乐去,反到难为人家做什么,人家信写了,你却不知道写的啥,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大郎一瞪眼:“就你废话多,你就给我解释解释不就得了。”
崔 九只能道:“你媳妇儿这封信是说,你上次回家是四月中,月亮正圆的时候,七月的热气退了下去,九月就该凉了,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抬头看见月亮又要圆了, 才发现到了重阳节,记的你威胁的话,所以写了封信报平安,家中所有人都好,让你别惦记着,随信送来一麻袋番薯,蒸煮烧烤都行,只不过新收的怕不甜,让你放 在日头下晒两天再吃。”
“就这样?”大郎眨了眨眼:“我咋记得后头还有两句呢?”
崔九白了他一眼道:“后头两句的意思是不用你回信了,这可是为你着想,就你上回让我写的那信,你媳妇儿看了,不笑死算我白说,你媳妇儿不定以为骁骑营都是你这样儿的,倒挂累了我的好名声,不过,这番薯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崔九的话还没落地儿呢,屋里其他几个一拥而上,冲着地上的麻袋就来了,跟一群苍蝇似的,嗡一下,等崔九明白过来,整整一麻袋番薯已经没了一半。
兵 营里伙食就那么回事,不能提滋味儿,就是管饱,所以看见好吃的,谁还有功夫听崔九问东问西,何进几个是吃过的番薯的,所以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上回就抢了 一点儿,这次能不先下手吗。没吃过的,一见这几个人抢就知道是好东西,先抢上再说,不是给崔九面子,剩下的半袋子也没了。
一个锅里抡了大半年马勺,崔九太了解这帮人了,见着吃的命都能不要的主儿,急忙把剩下的番薯抗在肩上就跑了,生怕慢点儿就没了,这东西自己得先尝尝,真好吃,今年太后过寿,自己就不用发愁了。
大郎不管这些,即使崔九说小媳妇儿信上说不让他回信,依旧没影响他的好心情,拿着信看不明白也看,一边儿看,一边嘿嘿傻乐。
何进生吃了一个番薯之后,觉得这东西还真没上回甜,记的刚崔九念信的时候,大郎媳妇儿提了一句,这东西得晒了才甜,何进偷着把东西丢到房顶上了,想过几天拿下来再尝尝。
放 好了回来,就见大郎还在哪儿拿着信傻笑,不禁摇摇头道:“瞧把你乐得,你那媳妇儿就不是个过日子人,这么一大麻袋番薯白白送了过来,这东西好吃,要是在集 上摆个小摊子卖,怎么不能弄几个钱,这倒好,全打水漂了,大郎,哥哥比你大几岁,有些话知道你听不进去,也得说,你那小媳妇儿真的好好管管,你就是太由着 她的性儿,这婆娘不管能上天,就跟咱的战马似的,时不时就得抽两鞭子才老实。”
抽两鞭子?大郎想起小媳妇儿那一身细皮嫩肉,别说 两鞭子,自己用的力气大些,都能抓一个青印子,哪舍得用鞭子抽啊,再说,自己可不傻,他才不听何进的呢,听何进的没半点好处,要是听小媳妇儿的,小媳妇儿 一高兴,那张小嘴就能让自己亲个够,还有,那身子又白又细又滑溜,怎么也摸不够,虽说不能干啥,可光摸着也能解馋。
这么想着,大嘴又咧大了些,何进见他那傻样,就知道自己的话没听进去,摇摇头走了,姜山的小姨子来了,十八了,姜山的婆娘自己是见过的,身板壮实,重要的是能生养,给姜山生了俩小子一个丫头,还会过日子。
如 今来了京城,还穿着过去的旧衣裳,料理家里的事之外,还不忘织布贴补家用,好的都给男人孩子吃了,自己顿顿吃咸菜,这才是男人该娶的婆娘呢,像大郎媳妇儿 那个败家的,谁娶谁倒霉,认字管屁用啊,日子过好了才成,败家的娘们不能娶啊,姜山的小姨子要是跟她姐似的,自己不如寻个媒人上门,如今来了京城,可再不 想回家种地了,有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自己早过够了。
不说大郎这儿拿着信想媳妇儿,再说碧青。番薯收上来,就得挖藕了,入了秋天就冷了,尤其水里,光着脚下去,一会儿就把脚冻麻了。
碧青使唤了不少钱,叫小五跑了一趟冀州府买了两匹厚油布,比着现代见过的,画了样子,做了几条连体背带裤,特意交代用双层的油布,省的一下去就漏了。
油布防水到底比不得皮革,这里没有人造革,但有牛皮,只不过牛皮的造价实在太高,用不起,所以,只能用油布凑合,好在碧青一开始就料到这个了,所以种的是浅水藕。
不过,藕田里的水放掉之后剩下的泥也足有三尺深,顺着枯荷往下挖,一整棵藕就出来了,多的有七八节,少的也有四五节,用水冲干净,雪白透亮的大白藕,叫人见了就喜欢。
挖藕是辛苦活儿,虽说有油布连体裤,依然挡不住水里的寒意,刘氏跟何氏死命拽着碧青,不许她下去挖藕,说女人的身子弱,最怕着寒气,这时候下去就别想要命了。
秀娘也说:“这么多人呢,哪用得着嫂子下去。”
碧青只得作罢,人是不少,王兴的两个哥哥也都来帮忙了,哥仨加上二郎小五,五个大小伙子,干的飞快,不一会儿坑边就堆满了大白藕,碧青估摸着有一车了,就道:“今儿就先挖这么多吧,藕离了水搁不住,等小五把这些藕送到冀州府去,再要再挖。”
五个人这才上来,碧兰早把熬好的姜汤拿了过来,一人一大碗先喝下去发发汗,省的寒气入体生病。
王兴的两个哥哥,碧青一人给了五十文,王兴娘死命的推辞:“平常可没少偏你们家的吃食,帮这点儿忙还要工钱,忒没人心了,不成不成。”
碧青却硬塞给她道:“婶子要是不要,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叫福禄兄弟帮忙了,婶子也见了,咱们这藕田里,还有不少藕呢,回头还得挖,到时候,还得福禄兄弟帮忙。”
王兴娘这才接了,把其中五十文直接给了老大媳妇儿:“拿着吧,你男人挣的钱,娘就不拿着了,回头大集的时候,买块布做件儿袄穿,记得念着你大郎嫂子的好儿。”
王福的媳妇儿眼都亮了,忙接了过去,谢了碧青,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心里算着五十文能买多少肉……
王福媳妇儿块头大,吃的也多,王兴娘常跟何氏背地里埋怨:“新媳妇儿吃的太多,一顿好几个杂面饼子都不撂筷儿,都顶上老大的饭量了。”
何 氏听了摇摇头道:“你这当婆婆的,总盯着儿媳妇儿吃饭做什么?你光看见福子媳妇儿能吃了,怎么不说还能干呢,你家收黍米的时候,我可是亲眼见的,背上那些 黍米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吧,换个人试试,打死也背不起来啊,福子媳妇儿一会儿就是一趟,一上午怎么也跑了十来趟吧,没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你家那五亩黍米 能一天就收家去吗,能吃点儿算什么,我倒是盼着碧青能多吃点儿呢,你瞧她那小身板儿,就怕以后圆了房不好生养,秀娘当初生狗娃子的时候,命都差点儿没了, 末了,还落下一个病身子,三天两头的吃药,风吹吹都要病。”说着叹了口气。
王兴娘道:“嫂子这话说的,就福子媳妇儿那个憨货,怎 么跟碧青比,差着一天一地呢,碧青哪用得着使力气,稍微动动心眼子钱儿就来了,就拿今年的收成来说,你家虽然就五亩地,论收成,十里八乡也没有赶得上你家 的,五亩番薯就得了十五两银子,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的嫂子,你家碧青就是财神爷,娶了这么个财神媳妇儿,大郎他爹在坟里躺着都能美死了。”
何氏笑道:“你就别夸她了,她娘说的好,这丫头是钻钱眼儿里去了,跟小五两个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可没力气管,由着他们折腾吧,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口吃的,赶明儿能抱上孙子就成了。”
王 兴娘点点头:“嫂子就放心吧,大郎媳妇儿是个福星,孙子早晚得有。”说着低声道:“嫂子,昨儿青山跟我商量了,说明年俺家那五亩地也种番薯,嫂子说成不 成?”何氏知道她是见自己家得了十五两银子,眼热了,原先青山家的喊自己大妹子,如今可是一口一个嫂子,上赶着奉承。
不止王青山 家,谁瞧了不眼热,桃花娘这会悔的,恨不能倒回去重新来过,自家就种了一亩番薯,没怎么收拾,还得了一两银子,大郎家五亩地收了三万多斤番薯,整整十五两 银子,要是早知道,家里五十亩地都种上番薯,下心思照管照管,得多少收成啊,还不用自家拉着往外卖,官府就地就收了,白花花的银子立马就攥在了手里,少说 也得一百多两银子。
自己两口子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现在都打了水漂,瞅着西屋里堆的满满的黍米棒子就来气,这要是番薯该多好。
一眼瞅见小三家来,手里还捏着一只大白藕,进了院就嚷嚷:“二郎家的藕挖出来了,白花花的撂在坑边儿上,这会儿正装车往冀州府拉呢,来了好几辆牛车,说饭馆子三十文一斤都要了。”
桃花娘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快步出来,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藕道:“胡说,这东西再好,也不过是个菜,能值这么些钱,是二郎哄着你玩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