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满脸忧郁:“说了你也听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不懂。”朱钰哼了一声,慕艾也好奇地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她。
衣白苏叹息一声,觉得有人出个主意也不错,想了想,说道:“我举个例子,你在路边捡了个脏兮兮的大狗狗,你本来不想养它,洗净喂饱它之后就要把它赶走,可是它抱着你的腿就不肯松开了,你身边的人也都劝你说这只大狗狗又懂事又可爱,你就养了它吧,你养了它之后呢,原本一切都好,可是突然他的家里人跑来告诉你这是一只会吃人的狼,大狗狗知道了,觉得你嫌弃它了不想要它了,而你也确实不得已抛下他很长一段时间,大狗狗的心思很重又认死理,你该怎么办?”
朱钰摸着下巴像模像样地深思起来。
慕艾则一脸纠结地看了她半晌,道:“沈……是……大狗狗?”
“小艾。”衣白苏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刚说那么多的重点是应该怎么办,而且我在很认真地在举例子,你为什么要一眼看破你师兄是那只大狗狗?你看破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说破?你就不能尊重下那个例子?尊重懂吗?”
衣白苏四五个问题一起甩出来,就算慕艾想要回答也一起堵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憋不出来了,他顿时反应过来她又存心欺负他,气鼓鼓地嘟起了腮帮子。
朱钰也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来:“大狗狗是沈叔叔啊……沈叔叔可是位悬壶济世的医者,哪里像大狗狗?”
“你的重点也错!你们这两个偏题孩子……”衣白苏搪塞着两人,突然陷入回忆中。
怎么不像,像极了。
那个年纪的沈朝之比慕艾还小一些,眼睛像是刚出生的小鹿一样忐忑,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是她一抬手,他好像就能知道她需要什么,那段时间她手边的茶盏都从未凉过。
可是现在……
衣白苏想起沈朝之刚刚的反应,顿时气闷。她本来预计好了,她那番话说完之后他肯定要扑过来痛哭流涕一番,然后她再摸摸头顺便开解一下场面简直太和谐……她预计的事情确实发生了,只是……她的大徒弟现如今已经高她一个脑袋,扑过来的感觉几乎是泰山压顶——衣白苏觉得不妥立刻推开了他,而心思敏感的大徒弟也闷声告退。
衣白苏显得垂头丧气,徒弟这种萌物为什么要长大啊……
·
打发了慕艾和朱钰两个,假装没有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神色,衣白苏独自返回军医帐内,身子还没坐稳,突然又有人掀开帐子进来:“衣军医。”
衣白苏起身一看,发现是盛熹身边的乌衣卫首领盛九,有些疑惑,询问他的来意。
盛九只是简洁地表示殿下有请。
衣白苏想起今天还没有给他诊脉,于是背起了药箱,跟在盛九身后,朝盛熹的帐子走了过去。
此次军队驻扎虽然驻扎在廓州城外,但是上上下下所有军官士兵依旧搭了帐篷住军帐,将领们也不例外。
衣白苏赶到的时候,盛熹正对着地图,一副深思的样子,听见她脚步,动了动,却也没抬头看她一眼。只在衣白苏在他身边坐定的时候,机械地把手伸过去等她的例行诊脉。
侍立在一旁的盛九感觉整个帐子的气氛都快冻结了,他拼命朝衣白苏使眼色,让她找个话题同自家殿下说话,奈何衣白苏根本没领会他的意思,看他扭曲着脸,横肉刀疤挤在一起,还以为他在恐吓自己,赶紧埋头继续一丝不苟地诊脉。
衣白苏在那头写完每天的健康日志,眼看就要结尾,盛熹突然抬起头。
“你去见了沈朝之?”他问道。
“嗯。”衣白苏随口应了一声,没扩展这个话题的意思。手中干脆利落地收尾,停笔。
“……”盛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没资格去追究,他似乎只能自顾自地委屈忧郁而已。
盛九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自家殿下刚攒起来的勇气已经用光了,此刻垂下了眼睛,时不时偷瞄一眼他的苏苏,身上都开始涌动起一层层的怨气了。
啧,有那么难吗?
盛九几乎忍不住再去唾弃自家殿下的那点胆子了。问一句凭什么沈朝之能光明正大地抱她,而他却连拉个小手都要偷偷摸摸的真的很难吗?衣白苏已经准备告退了啊,崛起吧殿下!
“苏苏。”盛熹突然叫住了衣白苏。
盛九顿时眉开眼笑,竖着耳朵机灵地偷听。
“嗯?”
“……你袖子上有果浆。”盛熹道。
盛九僵着脸,发誓自己下次绝对不会对自家殿下再抱任何希望。
衣白苏侧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有一点橙色:“应该是朝之蹭上的,我回去洗洗。”
盛熹心头从刚刚起一直捅着的小刀被人拔起,又重重刺入。他突然显得坚定起来:“盛九。”
“属下在。”
“去找些她能穿的衣物来。”沈朝之的痕迹统统要抹去,最好连气味都不要有!
盛九欢喜地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件女装,这些是胖管家在殿下出行的时候总会准备的,以免那可能随时都会被殿下遇见的未来女主人受委屈,因为熟悉自家殿下的品味,他甚至特意按照曾经衣荏苒的喜好定做。只是这次还是这些东西头一次拍上用场。
衣白苏看着那些衣物,顿时哭笑不得,她看向盛熹,连连摇头:“算了殿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衣裙也很漂亮,但是……”她脸上笑意浅浅,似乎还带着些打趣对方的心思,“我一个未亡人,哪里能穿这般颜色,这是诚心笑话我?”
盛熹心头插着的那小刀还没拔起,又被捅入了一柄青龙偃月刀。
☆、第25章感情暴发
这些日子一直压抑在盛熹心中里情绪突然找到了个突破口,瞬间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想要和以往一样继续忍着,可发现却无能为力。未亡人这三个字魔咒般一直刺痛着他的神经。让他再也忍受不了。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他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难道为了他连正常日子都不过了,你这般又有什么用,他能死而复生不成?你这么年轻,你以后还可以嫁人生子,为什么偏偏要去做他君家的寡妇!”
衣白苏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才会这么说,他——”她挣了挣手腕,示意他放手。
盛熹看着她的眼睛,衣白苏和他对视一眼,突然皱起眉头,露出深思的神色,而后她回避地躲开他的视线,咽回了想要替君晞解释的话,侧身说道:“殿下,你失礼了。”
她的神色分明没有什么变化,盛熹心中却陡然一惊,像是被罩入了黑暗之中。
衣白苏从来不是笨蛋,她聪明得过分,是正儿八经的天才。太学里念书的小君归据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连陛下都啧啧称奇,世人说是因为像他爹,其实则是随了她,他亲眼见过她瞥一眼就记下一整页的书。她初入世的时候不通世事,君晞便教她人情世故,她学得很好,她也很懂得怎么对人察言观色,只是很多时候她并不屑于如此。
盛熹知道她已经察觉了他的那些心思,即使她现在默不作声,但是出了这个门之后,她便会彻底疏离他。
沈朝之说的对,他本该好好地隐瞒着她那些他的情感,他不能让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是他突然觉得实在是太累了……
十三年了。
他反倒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地看着她,手却依旧不肯松开她的手腕,反倒下移握住了她的手指:“怎么?察觉了?还是沈朝之跟你说了些什么?”
衣白苏正在重新去翻找曾经的记忆,面上表情呆愣,似乎有些走神。
盛熹也不笨,既然事情总要挑明的,不如在她全无准备的时候彻底坦白,她脑子会一时蒙掉,他便占了一时先手。
想到这些,他又忍不住苦笑。
感情这回事,他早就输了个彻底,先手不先手早就没了意义,不过是趁着她发愣没收回手的时候这般蹭个软豆腐。他低头,拿指尖轻轻去划过她的指腹,感受那些温暖的触感。
“不是朝之。”衣白苏已经清醒过来,她快速抽手回去,脸上依旧恢复了平静。
他面露惋惜:“那还能是谁?”
“夫君曾经委婉提醒过。”只是当初她觉得盛熹这还是实在太可怜,再加上君晞的话又说得实在是委婉仿佛他自己都不怎么确定,于是她也没把那些放在心上,刚刚觉得他不对劲,努力一回忆,便重新从记忆里揪出来了那么一段。
盛熹脸上暖暖的笑容瞬间消失:“怪不得……”
“殿下,也许只是你自己太过偏执了而已,你应该去见见长安的世家闺秀们。”她说,“我理解你的这种感情,这只是类似于小鸟啄破壳的时候,会把见到的任何动物认作母亲,我治好了你的病,所以你把那些病愈的美好情绪一起放在了我身上而已,这些并非是如你所想的那种感情……”
她劝了两句。
“你再说一个字,明天就嫁我。”他声音冷淡起来。“别以为我不敢。”他不想同她争论这些,沈朝之说的对,她根本不会去理解他的情绪,即便她口中自以为是地说着什么理解同情,但是实则没有一丝半点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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