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浅仰头望天,她就算要讨好他,也没那么厚脸皮把当年你路过我的城这事硬说成缘分。
端木莲生脸上闪过丝失望,她那时太小,果然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了。
“不早了,你早点歇下吧,我明天一早启程。”端木莲生这话意是要告辞了,人却依旧坐的安稳,李思浅侧头看着他,好几回她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他又转了个弯,这一回……没站起来还是算数。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端木莲生总算扶着椅子扶手,有几分要站起来的意思了。
李思浅没说话只是摇头,清草马场那地方,有什么好带的?
“你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路要是看到,我替你收着带回来。”端木莲生总算站起来了,李思浅急忙从垫子中间窜起来,准备把他从垂花门送出去。
可端木莲生熟门熟路的转过身,又从女儿墙出去了。
李思浅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来,算了,她不跟他计较。
第139章 李家姑娘
清远侯府郑桦是承重孙,要服三年丧,遵老清远侯遗嘱,乔娇娇赶在热孝里嫁进了郑家,李思浅上门恭贺,自然要去看望李思汶。
李思汶这次是真病了,而且病的厉害,她自己折腾了四五个月,气血两亏之下小产,虽说延医取药没耽误过,可正逢在老清远侯丧期,孝子贤孙都要忌荤,别处不知道,反正在她这里,这吃素吃的彻底之极,她正需要大补的时候一点荤星不见,这病哪能见好?
李思汶流产那天,柳姨娘高兴的额首称庆,当天就偷偷跑过来看望李思汶,却被郑家下人拦在角门外:二太太吩咐了,府里忙,请姨娘过一阵子再来。
柳姨娘塞了几个大钱过去,那婆子撇着嘴掂着那几枚大钱,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什么二奶奶不过磕头太多才累晕过去啦,什么正赶上经期,其实好好的根本没什么事啦,什么她们大夫人、二太太多疼多疼二奶奶,虽说没事还是请了大夫拿了药啦,柳姨娘听完,一颗心更是放的稳稳的回去了。
还是乔嬷嬷过去两趟,看出了不对,回来和田太太禀报了,田太太连声叹息,默许乔嬷嬷跟柳姨娘暗示了实情,又隔三岔五的打发柳姨娘过去看望李思汶,柳姨娘这才知道李思汶这一场病的极是凶险,懊悔之余,只恨不能住到郑家天天看着女儿、照顾女儿。
柳姨娘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既顾不上秋蕊和冬烟这两个小妖精,也顾不上对她越来越冷漠的李老爷。桃花筑一时竟现出了虽泾渭分明却和谐同处的局面。
李老爷如今不比从前,手头太紧,可往常大方气派惯了,他既拉不下脸总蹭别人的场,也不肯降低档次去光顾次一等的伎家,这外头的‘应酬’就少的可怜,李老爷吃饱喝足的精力,只好都用在了秋蕊和冬烟身上,三个人没有不玩的花样,李老爷玩得还挺乐呵,秋蕊和冬烟深得老爷宠爱,气焰一天比一天嚣张。
李思浅头一趟来看李思汶,进了院子,见院子里的草木不是已经干枯就是长疯了,忍不住皱了眉。
进了上房,岫云怯生生迎出来,李思浅跟着她走到床前,在床前高凳上坐了,细细打量李思汶。
李思汶脸色青灰,瘦的两颊塌陷,嘴唇白的几乎分不出轮廓,一双眼睛大的突出在外,正直直的盯着李思浅。
“怎么瘦成这样?”李思浅实在不忍心多看,移开目光,叫过岫云问道。
“姑娘……姑娘……病着……”岫云眼里都是眼泪,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姑娘哪有什么病?不过累着了,照理说好好调养一阵子就好了,怎么反倒瘦成这样?虽说这府上正忙着丧事,姨娘不是经常过来吗?怎么还调养成这样?”
李思汶闭上眼睛,扭过头面朝里。
“大娘子明鉴!”岫云瞄了李思汶一眼,扑通一声跪在李思浅面前,眼泪一个劲往下掉,既然大娘子什么都知道,她就实话直说。“这会儿正是暑天,姨娘带来的汤水放上半个一个时辰就坏了,姨娘两三天来一回,姑娘就两三天吃一顿饱饭,求大娘子……”
“姑娘想吃什么,你难道不能去厨房吩咐她们现做?”李思浅看了眼扭头朝里、一动不动的李思汶,依她的脾气,怎么会忍成这样?
“开头去过两趟,厨房的嬷嬷们说,大娘子……郑大娘子吩咐过,郑家最重孝字,老太爷孝期,任谁也不能坏了规矩,每日里就是青菜豆腐糙米饭,婢子多说了几句,当天郑大娘子就过来了,把姑娘一通排喧,罚我跪了一个时辰,说姑娘这是不孝。”岫云泣不成声。
唉,是自己想左了,现在不是她能忍,而是她没有办法,这府里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肯帮她助她、甚至替她说句话的人,她又病的起不得床,她不是没有脾气,而是没有办法!
“你真是糊涂!”李思浅想通了,皱眉训斥岫云,“姑娘病重需要仔细调养的事,郑大娘子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你找她有什么用?你该去找二太太,或是大夫人,姑娘病成这样,二太太也罢,大夫人也好,断没有置之不理的理儿!”
岫云脸上有几分明悟,对啊,郑大娘子难为姑娘,自己就该去寻二太太做主,二太太要是不做主,那就去寻大夫人!
李思汶也转过了头,定定的看着李思浅。
“这是一,其二,别忘了!你姓李,就算陪你们姑娘嫁到了郑家,你还是李家的婢子,这府里这一阵子又是老侯爷的事,又是大爷成亲,忙乱不堪,上上下下确实有忙不过来、顾不及的地方,这府上顾不及,你就该回咱们府上,姑娘要吃什么用什么,寻姨娘也罢,找太太也好,要什么没有?难不成你出了李家大门,就不姓李、不是李家的人了?”
岫云嘴唇抖了半天,伏身连连磕头:“婢子……婢子糊涂了!谢大娘子……谢大娘子教训!”
“起来吧。”李思浅声音转柔,“这一阵子难为你了,你们姑娘能熬过这一关,多亏了你,你的好处你们姑娘心里都明白,往后用心侍候,你们姑娘必定不会负了你。”
“谢大娘子!婢子知道……知道!”岫云急忙站起来,一把接一把抹眼泪。
“你们姑娘吃东西挑剔,一时半会的,这府上的饭食只怕不合你们姑娘脾胃,这样吧,”李思浅看了眼已经将头捂进被子的李思汶,叹了口气,干脆好人做到底,“你跟姨娘说一声,让她送些明炭、红泥炉、铁锅炖锅、调料食料什么的进来,就放在这茶水间,日常给你们姑娘炖汤炖水的也方便。”
“是!都听大娘子吩咐!”李思浅说一句,岫云答一句。
“别忘了你姓李,李家姑娘可没有受气的先例。”李思浅站起来,看着岫云,这话却明显是说给李思汶听的。
岫云看了眼紧裹住李思汶的那团被子,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送李思浅出门。
“姐姐!”李思浅刚要迈出门槛,后面传来李思汶含含糊糊的一声姐姐,李思浅眉梢微挑又落下,扭头看了眼从床上支起上身的李思汶笑道:“好好养着,有空我再来看你。”
第140章 坏人亲事如杀父
端木莲生走后两三天,收王公法贴的南越商人好象着急了,开始提价,没过几天,又提了一回价,将价钱提高了两成,又过了几天,又是提了三成,直到把王公法贴的价格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天价。
一天傍晚,这南越商人突然收拾东西走了,留下无数话料,京城的闲人们谈论之余,一致认为那南越人对王公贴子势在必得,既然走了,必定是收到了至少一份王公法贴。
六月里,小高送走了宋叶盈,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才渐渐缓过来。
夏日将尽,七月底,整个京城最热闹盛大的事,是林相公的六十整寿。
李思浅磨磨蹭蹭不愿意去贺这个寿,最主要的原因是林明月。
这位号称京城第一的才女、美女,自觉自己和端木二爷的大好姻缘是被李思浅这个小三硬生生撬了墙角才破坏掉的,看到她简直跟见到仇人一般,恨不能直接用目光把李思浅穿个三刀六洞几百个窟窿。
这几个月,不管在哪里,李思浅见到她都退避三舍,不是怕她,而是觉得不犯着,这会儿自己偏偏要送上门去,李思浅再不情愿,可林相公六十整寿这样的大喜事,却不能不去。
姚章慧特特等在二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和李思浅一起进了后园。
“你看看这份热闹,真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何苦这么张扬!”林府布置之奢华让姚章慧看的眼晕,忍不住凑到李思浅耳朵嘀咕道。
“说是还要鉴宝,不知道是什么宝贝。”李思浅一边看一边估算着得花多少银子,阿慧说得对,是太奢费了,听说去年冬天大捷的赏银还没发全呢,二皇子不是最重名声……噢,是了,二皇子是因为礼贤下士大有贤名,又不是因为节俭出的名,凡礼贤下士,就是拿钱结交文人,那就没办法节俭……今天到底要鉴什么宝?不知道为什么,李思浅心里总有几丝惴惴,仿佛这鉴宝会跟她有关似的。
“熊大娘子!”刚要转进花厅,姚章慧突然捅了李思浅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