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子也难以置信地望着香儿,还来不及问什么,她人和温柔便已被温碧拖走。
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她也记不太清了,记不清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被人拖着走,当她们在后厨撞到温暖的时候,也听到传来的春花婶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只记得,郑管事带人在后门拦了她们,春花婶儿冲过来,对着他扑了过去:“为什么要害死我女儿?为什么?我钱不要了,不要了!你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像疯了一般,但很快她就不再哭喊了,郑管事把刀一抽出来,春花婶儿也慢慢倒了下去。
静子眼睁睁地看着,春花婶五官扭曲,吐了好多血,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我不知道会这样……不是这样的。”
当温暖拉开她躲开那劈过来的刀的时候,她竟也不知道,她们几个会武。
最后,她们一路狂,跑得像快要奔到后山。只知道跑,拼命地跑窒息一般。冷风迎面吹来,她终于清醒了,不肯再走,问道:“我娘呢?我娘呢!”她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碧姨忍住眼里的泪。
于是,她知道了,她娘死了,香儿也死了。可是,静子还来不及伤心难过,后面已经有人拿着火把追来了。碧姨让她与温暖换了衣裳,她带着温暖,而温柔带着她兵分两路逃亡。
落西忆及此处忽然想起,后面温暖曾经有一次与温碧大吵:“我知道你只喜欢姐姐!姐姐什么都比我好,武功也比我利害!当年你让我换了小姐的衣裳,就是想带着我去跳崖,让我替小姐去死!当年若不是爹赶到……”而后,温碧给了温暖一巴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竟一时想不起来。仔细去想,许多事情竟记不太清了。许多记忆皆是乱七八糟,像一块巨大的拼图,被打乱得细碎,正等她去拼凑。
最后,安莫山只知道一场大火,烧死了他曾经极其喜爱的一个女子,那女子才艺双绝,淡雅如莲。
在看到她尸体的时候,他也是落了泪的,依稀还是往日的模样。还有他只在出生时见过一面的女儿,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安莫山后悔莫及,然而,也不过是后悔莫及罢了。
此后,他愈加疼爱仅有的女儿了。
燃着薰香的佛堂里,一名黑袍男子低头立在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身边,向她细细禀报着。妇人身边,一位嬷嬷跪坐于一旁轻轻帮她捶着腿。
“都烧死了?”妇人轻声问道。
“是,母女俩食了桂花糕中毒身亡,温碧未食,在后院里被我一刀捅死了。奴才是确认三人已死才放火烧尸的。衙门里的人也都打点好了。”
那妇人双手合十,轻叹一口气道:“阿弥陀佛,罪孽呐。”这时,替妇人捶腿的嬷嬷开口问道:“其余的人呢?”
那人看了一眼嬷嬷,答道:“那寡妇和她女儿我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后来在路上已经用绳子了结,绑了石块投入河中,对外只说那寡妇带着女儿改嫁了。至于,温碧的那对双生女儿跑了,是刘泉放跑的。”说完低下了头。
嬷嬷抬起头,眼中放着精光,盯着他。
“罢了罢了,”那妇人挥挥手,“便放了她们吧,不过两个小姑娘。也算是给心仪积点德吧。”妇人想起她当年也产过一对双生子,只是那个儿子,她抱在手上的时候小脸黑紫,紧闭着双眼,不论她怎么呼唤,始终不曾睁开看她一眼。
最后,便躺在了那小小的棺木里。
那嬷嬷站起来,弯腰在她身边说道:“夫人,斩草务必除根,那两个小姑娘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早已长大成人。她的娘也死了,以后有机会必会回来报仇揭发此事。如此,后患无穷啊。这让夫人如何能心安呢?”虽是恭敬的语气,却是十分斩钉截铁。
那夫人闭上了双眼,沉思了一阵。一挥手,算是应了。
嬷嬷这才一笑,对那男人说道:“那对双生儿,务必找到,不留活口。”末了又道,“连那刘泉一并解决了。”
男人应是,而后退下。
妇人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渐渐隐在了黑暗中,嬷嬷抬头看了妇人一眼,眼中透着精光。
妇人似有所察觉,嬷嬷慌忙低了头,再抬起头来,仍是那恭敬顺从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庄周梦蝶蝶梦花
是清晨,天越来越亮了。
初出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面上,不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木窗外,柳树叶儿随风轻轻摆动。落西头痛欲裂。
这是安静子十二年来的记忆,没有错。直到她坠落山崖。那时温柔拉着她的手抄小路狂奔,她忽然踩空摔倒了。她还记得温柔紧紧抓住她的手,含泪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手中慢慢滑落,坠落山崖。
没错,坠崖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一道光,极其刺眼的光包围了她,将她裹在光芒中。而后释放,她掉落水中。
从水中被人救醒后,她晕迷了数日,昏昏沉沉,只恍惚记得偶尔有人喂她喝些水,灌些流食。
而后,脑海里便多出了不同的记忆。那是,关于21世纪的一切。在21世纪,她叫落西。对,我是落西,不是叶静子。我不是叶静子。
落西一遍遍告诉自己。
落西回忆起她在21世纪的最后一个片段,那天,她在一片悬崖边上坐着,这片悬崖被传说是世界的边缘,底下白茫茫的一片大雾,与天边的云连成一片,云里雾里的仿若仙境,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沉沉的心跳。
她不知坐了许久,终于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那茫茫的一片,张开双手,向后踏出了一步。
她想再睁开眼看看蓝天,她看着天空在她的视野中越来越大,失重令她的心率跳得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割得耳朵和脸颊生疼。
但,没有预料中的坠落,忽然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再醒来,便是到了这里。
这里是安静子所在的朝代,她就这样进入了安静子的身体。那安静子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她掉落山崖后昏迷至今初醒?但又总觉得她漏掉了什么。像是掉了许多记忆一般,脑海中有一大片空缺等着她一一填满。
落西定定神,重新审视着这间女子的闺房,这才发现榻上的矮桌下有两封厚厚的书信。未等落西拿起,便传来敲门声。
“小姐?”门外的女子试探着询问,“你醒了吗?”
落西一怔,愣住了。这声音,有些耳熟,她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见无人反应,门外的女子自行开了门进来。
落西一见,是温柔,但见着温柔又与之前的模样不太一样了,似乎是长大了一些,更高挑了一些。
温柔见落西醒着,松了一口气,走过来,落坐在榻上。温柔见落西一直盯着她,问道:“小姐,怎么了?可还哪里不舒服?要喝点粥吗?”竟像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落西还是看着她:“柔儿,你……”她伸手摸上温柔的脸,“你模样好像变了。”她看着温柔,样子变得不大一样了。
落西看着自己抚在温柔脸上的手,瘦了,瘦了许多。怎地瘦得像皮包骨一样?她究竟昏迷了多长时间?没人喂她吃饭吗?
温柔听后一愣,拿起梳妆台上的镜子照了照,说道:“没有呀。”心中有些不解,而后将镜子随手置于桌上。
落西被镜子晃了一下,心一惊,连忙抓起镜子一看,她定定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个,真的是她吗?怎的消瘦成这样?瘦得像咕噜一样,落西觉得镜中的自己简直如同非洲难民。
“我怎么瘦成这样了?”她脱口便问。
温柔担忧的看着她,说道:“小姐,这两年来你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怎么能不瘦呢?你乖乖的,厨房里已经熬了红枣枸杞粥,我去端来给你,你一定要吃多一点,大夫说这样,就……就会好了。”温柔说着,已红了眼。
实际上,大夫前两日来看过,说小姐已油尽灯枯,挨不过这几日,让他们准备后事了。
“这两年?”落西却是莫名其妙,她抓着温柔的手臂问:“什么这两年?我明明记得,他们追我们,我们一直跑,然后我……我不小心摔了下去,摔到崖底去了。不是吗?是掉水里了,然后有人救了我,还喂我喝水……”落西声音越来越小,她记不清了,她在脑海中飞快思索着,这是她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后的记忆。
却见温柔听后一脸震惊地盯着她,而后说道:“小姐,夫人已经过世两年了。你……是又做恶梦了吗?”
“两年?”落西大惊,只觉得难以接受,忙问:“现在是什么年了?”
“四六零年,今天已是三月初七了。”
落西震惊不已,随后温柔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塞翁失马焉知福
原来,正如落西所记得的,她失足后掉到了水里,被崖下一户人家所救。
崖下人烟稀少,仅有一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妇,老夫妇膝下无儿无女。
那天,那老婆子半夜出恭,忽然看到窗边光芒万丈,而后光消失,咚的一声掉了个黑影下来,落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