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牧仙儿傻傻问道。
落西一拍额头,听懂了何必说出来。白叶这边已经止住了步,回过头来。反正都知道了,不说白不说,便开口道:“他喜欢吃鱼,给他带条鱼。”说完小碎步来到白叶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他。
其实,一诺不吃鱼,他喜欢吃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一诺几乎除了五辛肉类,不管酸甜苦咸,都会吃上几口。
但是,她这么暗示,一诺应该能懂吧?
洛时去看完一诺没多久,便给她捎了一封信。上面写的全是蝌蚪文,不知用的是什么暗语,但落西看完却是舒了一口气,人也镇静多了。
白叶虽每日会来看她,却没有再陪她吃过一顿饭,睡过一次觉。晚上睡觉冷,每夜都是碧姨陪她睡的。
而落西这次怀孕,每日吐得利害。早晨都是吐醒的,白日里吃什么便吐什么,都是吐完再吃,有时吐得血丝都出来了。
白叶虽是终日面色冷清,却给她带了一罐青梅,落西爱吃得很,一天就能吃下半罐,最后直吃到牙酸倒了,实在不能再吃了才收敛些,但也不怎么吐了。
落西有心示好,白叶却总是不冷不热,一直没对她笑过,落西不免十分心酸,而小尹这边一直也是静静的,没有任何举动,这反而让她更为不安,她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却是无能为力了。
唯一的希望便是在一诺那里。洛时无论如何都不肯带她去见一诺,她和白叶轻轻提过几次,每提一次,白叶接下来几天的神情总会冷上几分。
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落西指尖也不再那么冰凉了。
靠在窗台前看着一夜之间绽放的春花,她的手抚上隆起的小腹,轻轻哼着歌儿: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
白叶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她的身子仍有些消瘦,从背后看都看不出怀了身子。
她哼的曲调是:忆往昔,但却让他听不懂,像是用另一种语言唱出来的。
忽然,她轻叫了一声,随后转过了身子,他却看到她一脸惊喜。
“鱼枫,过来。”她招手。
他缓缓上前,她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她腹上,她继续哼着歌儿: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o-wo-o
Still shines
“你感受到了吗?”她抬头看他,双眼带着期望,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木讷,很快恢复往日的清醒,却是有些奇异地盯着她的肚子,刚刚,从他手中传来的触感……
那是,她腹中的孩子,踢了他的掌心一下……他感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像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
他,真的要当爹了吗?
“噢呜……”落西轻叫,“怎么这么调皮,呵呵。”她笑着看向他,他却仍是沉默,脸上冷清一片。
落西敛了笑,他还是这样,仍是这样。她将覆在他手背上的手轻轻抬起来,放在自己上腹。孩子出生了,他会喜欢吗?
她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吗?
这时,白叶却轻轻从后面拥住了她,她心中一颤。这让她感到温暖安心,他有多久没抱过她了。
他的大手覆在她手背上,下巴轻轻抵在她头发上。落西忍不住将头在他胸前蹭了蹭,一如从前,二人皆是不语。
“主子。”墨诸立在门外,唤了他一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他轻轻放开她,转过身:“何事。”
墨诸看了一眼落西,却没有开口。白叶走了出去。
落西心一紧,是一诺吗?不然为什么要瞒着她?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一诺早已伤愈,洛时说如今只是软禁他而已。
落西鼻翼微微出了汗,她要去找洛时问下情况。
“怎么可能?”白叶有些发怒,他府内戒备森严,一个被穿了琵琶骨的人怎么可能从府中逃掉,定是有人相助。落西此次回来,不见了她之前带着的那个孩子,定是有人帮她照顾,想必也是这伙人救走了一诺。
忽然想到什么,他立刻出了天牢。
他推门而入,房内果然空了,他心一惊,喊道:“落西!”连暗人也失踪了!
“主子,夫人找到了。”暗人来禀,神色却有些不对劲。
落西被人从野外抱回来,下身已有出血,神智已有些恍惚了。
初春寒凉,她却痛得满头大汗。
“小西,怎么回事!”洛时和女医都赶到了。
“我……我肚子好痛!”落西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是汗,“我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洛时忙帮她把脉。
“一诺,一诺中了蛇毒,我帮他吸出了毒血……”落西抓住洛时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展开,里面是被她揉得有些烂的几片叶子,“这个……这个草能救他,我嚼烂了敷在他伤口上。”这个草是小尹给她的,她从未见过,她明知有诈,却不得不照做。
洛时接过草,已经有些辩不出了,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些血腥味:“这是双生草,能引起子宫强烈收缩。你如今腹中胎儿尚未成熟,只怕……”
“不!洛时,”落西紧紧抓住他的袖袍,“请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我求你……”落西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物是人非事事休
落西醒来,却是恍如隔世,只觉得自己像是沉睡了许久一般。
一阵呆愣过后,她忽然用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心一沉,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朵花,瞬间枯萎了一般,泪汹涌而出,她挣扎着爬起来。
却看到白叶便立在床边,脸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寒。
她哭得更利害了,本来就失血过多,脸上比白纸还苍白。
“鱼枫……”她颤着拉他的手,他没挣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她泪流满面。
他在她床边坐下,将手从她手中挣扎开来,动作很轻,却十分坚决。
“对不起……我不能不救他……我欠他太多了……他救过我许多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落西断断续续说着。
“本王问你,若你知道救他,我们的女儿会没了,你还会这样做吗?”他声音徐缓平静,在落西听来却是锐利逼人。
女儿……是个女儿……落西一下子收了声。
他冷笑出声。
落西慌忙抱住他,抱得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她怕他离开,在她这虚弱的时候。
他扳开她的手,落西不知哪来的力气,仍是紧紧抱住他。
“不要……鱼枫,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陪陪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再生一个……再生一个好不好,我求求你别走……”
他强行扳开她的手,她也不觉得痛,仍是死死抱住他不肯撒手,她有种可怕的感觉,他若是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不要走,我、我给你再生一个……再生一个孩子……还会有好多孩子的……”落西胡言乱语,精神已有些涣散起来。
“你,不配帮本王生孩子。”他执意起身,落西跪了起来,仍是不肯撒手,胡乱吻着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脖子:“不……不……真的不要,不要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原谅我!原谅我!”
他厌恶地别过脸避开她杂乱无章的亲吻,手终是微微用力,落西觉得自己手腕轻轻折了一下,双手一麻,便软了下来。他起身,将她推倒在床上,一字一字道:“我这一生,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说完大步离开,离去的脚步就像他说出的这句话这般坚决。
“不!不!”落西挣扎爬起来,想下床追他,双腿却是无力,连滚带爬掉下了床,不小心碰倒了床边的高凳水盆,水盆掉了下来,泼了她一身。
血污,满是脐带胎盘的血污。水盆里掉下来的是她的孩子……已经成形的胎儿,身子已是断肢残骸,依稀能看到未发育成熟的眼球,能辩出胳膊腿脚。
“啊!”落西发出渗人的凄厉叫声,双手也沾满了血腥,却是紧紧抱着头,“不要!不要!不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忍不住连连后退,眼睛却是离不开那胎儿了。她总觉得,那双眼球一直定定望着她……不管她退到哪里……都跟随着她,似乎带满怨气,终是承受不住,她昏迷了过去。
落西再醒来后,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裳,却如心死之人。孩子,孩子没有了。
他,也离开了,他不要她了,不要她了。抛弃,是多么可怕的字眼。她抛弃了她的孩子,他抛弃了她。
“夫人,醒了?”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身体一颤,在她听来,仿如地狱恶魔般。
“来,把药吃了吧。”小尹将药端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