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一诺不会这么对她的。
但是,眼前这个人,他的眼,他的脸,与一诺又是那么的相似。
落西忽然感觉到剧痛,一股腥咸突如其来涌上让她措手不及,从她齿缝中泌出。
她缓缓抬起手,想要抚上这张脸。未等她触碰,他一掌击在她右胸,剑从她身体抽了出来。哦,不,应该是她的身体离开了剑。她的身体,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挫骨扬灰尸无存
身为一名影者,不能动情,动了情便会有致命的弱点。但他却心动了,而且是心动于最不应该的人;身为一名影者,职责是保护自己的主人,但是,他却保护不了她,反而拖累了她;作为一名影者,首要便是服从。他从来都是服从她,但除了这次。
他带小鱼离开后,却是心生不安,一向寂静的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惶惶不安,心始终无法沉静下来。离别时她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终是这次,唯一的一次,没有遵照命令,他打开了木匣,里面有几封信。
一诺亲启。
快速过目完,他心跳得利害。
“老爸,你怎么突然飞这么快!”小鱼忙抱紧了他。
很快,将小鱼交到燃灯大师手中,他一路奔去渡口。
最快的小船。
“快点!”他冷冷道,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机。
两个船夫拼命地划了起来,两天后,才靠岸。
一路上,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终是迟一步,他赶到的时候,便听见了白叶撕心裂肺的嘶喊声,白叶像发了疯似的挣扎着要跳下去,随后被暗人打晕带走。
不容迟疑,他从另一侧斜坡跳了下去,一路上借助树枝枯藤为落脚点找寻落西的身影。
他面色仍是十分镇定,额上却是沁出了许多汗。
手不能抖,不能抖,若是没抓稳,便会掉落这深渊中。
他看见了一片白色的衣袍挂在枯枝上,往下,还发现了一束长发,长发的另一端,连着一块带血的头皮。
头皮还有些热,这是她的头发。每日帮她梳头,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闭上了眼睛,手抖得利害。不过一瞬间,他便将头发卷好,连同头皮一起塞入怀中。
待他来到崖底,双手已满是灰垢鲜血。
搜索了一番,终是在一块巨石后面看到了一角白色的衣袍。
他缓缓走了过去,走得极其艰难。
他甚至无法凝神倾听那微弱的呼吸。
绕过石头,他终是看见了她。
她身上的衣袍早已破碎得衣不蔽体了。左边的锁骨已断,从劲窝处扎了出来;一只手臂落在不远处,另一只手被折在了身下;双腿,也是畸形得利害,小腿骨已经从皮肉中刺出来,大腿也摔裂开了,绽开一尺来长的伤口。
他第一次不忍心看她的脸……大半头皮被掀了过来,连着耳朵挂在脖间……一双眼已被染成红色的,却是直直望着天空。他知道,她已经看不见了。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乎其微的起伏,她看起来,就是一具死尸了。
他缓缓蹲下,肩上似扛着千斤重的巨石一般。
她的唇微微发抖,想开口,却说不了话,她舌骨断了。
一瞬间,似是与她心有灵犀,他知道,她在说痛,他知道她很痛。
“夫人。”他开口,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常的冷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诺伸出手,轻轻掐住了她的脖子。听得“咔嚓”一声,她歪过了头,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疼痛。
他的手,沾满鲜血,从四岁时便杀了第一个人,从来没有犹豫过。这次,仍是不容他犹豫。他迟多一瞬,她便痛多一瞬。
他的泪,忽然就落下了,滴在她左眼下。
他跪在她身旁,无声地哭泣。他仍是隐忍着,不能哭。他的背影,看起来极为悲恸,他身子颤着,终是缓缓抱起了她,将她抱在怀中。
落西魂魄渐渐离了自己的身体,忽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周围都是轻飘飘的,白茫茫的一片,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她低下头,连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了,她忘了自己从何而来,魂归何处。她飘了起来,似乎,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她的归属,在柔柔召唤着她。
眼前出现一道白光,指引着她,她刚踏出一步。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不像人类发出的,像猛兽生禽的怒吼凄啼!这震耳欲聋的哭吼声带着撕裂人心肺腑的疼痛,一下子便震撼了她的心,连她身处的这片白茫茫的世界忽然也为之几震。像是,母亲痛失爱子,丈夫痛失爱妻般的疼痛,震天撼地。
她忽然心生难受,回过头,便看见了一个黑衣男子蹲在地上,背影孤独得让人心疼不忍。
她走了过去,那个黑衣男子怀中,似是紧紧抱着什么,她看不见。此时的她,不当再有感觉的了,但看见这个男子,心中却有些喘不过气,像是十分地难受。
这个男子,有些年轻,看着十分地好看,但是,他似乎,心碎了。
落西歪着头蹲在他面前。他哭得很利害,像被人撕裂了一般。落西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却摸不到他。她只能蹲在地上陪着他。他哭得她也想哭了,但是,她却哭不出来,像是没有泪腺可以流泪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泪眼看她。落西微微有些惊吓,他看见她了?这个男子,她认识吗?但是,他的眼睛,不应该有眼泪的吧。
他轻轻放下怀中抱着的,走到不远处,往地上捡起了一块东西,随后走了过来,放在她看不见的那个东西上面,又抱起了那个东西,好像是抱着一个人呢。
那道白光忽然变得有些亮眼,似在催促着她,但她却不愿意跟着白光走了。她忽然很想陪在这个男子身边。因为,他的面色现在看起来虽然很平静,但落西知道他的心,已经裂成碎片了呀,他一定是很难过吧。
白叶醒来,立刻掀开被子起了身,眼前一阵眩晕。
“夫君,你没事吧。”他一阵欢喜,待看清眼前的人,却是一脸悲凄,一把甩开了她,“滚!”
“墨诸!她呢!”白叶连鞋也未穿便直奔门口。
“主子,我们去到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
“什么尸体!”他攥起他的衣领,双眼怒睁,像暴怒的雄狮。
“主子,夫人已经……”
“不可能!她怎么敢死!”白叶像疯了一般,很快,多宝格上的珍品哗啦啦倒破了一地。
“一诺带走了夫人的尸体。夫人,已经死了,我们去到的时候,死状极为凄惨,手脚都断了。”墨诸心生不忍,那样的一个女子,竟落得这般下场。
“不可能!”白叶忽然像被抽光了生气般,颓坐在地上喃喃道。
第二日,一诺出现在了一指峰。
一指峰,独立群山之中,呈锥形,或者更像一个倒立的极瘦的三角形。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而且还带了一具尸体。
连影者也无法攀上,几乎,只有雄鹰才能到达这样的峰顶。
他便在峰顶平台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白叶在对面山顶跪倒。
“把她的尸体还给我!还给我!”他哭到没有声音,连个尸体都不剩。
他要烧了她……他要烧了她……甚至将她挫骨扬灰,连最后的骨灰,都被风散尽。她为何,为何要这么狠毒,连个骨灰都不留给她,都不能给他留个念想。
“夫君,我死了之后要被火烧成灰,然后我的骨灰要随风洒向大地。”她认真道。
他却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傻瓜。”
“你的也这样吧?”她歪头问道。
他忍不住失笑出声:“那我们一起烧成灰。”
她吐了吐舌头,又问道:“你说我们两个谁先死好呢?”
“你先。”他道。
她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先死比较好,因为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我肯定没办法继续活了。”
他笑得温柔:“我知道,所以你先死。”又吻往了她,低声道,“我们还有好多年可以活呢。”
她在他怀中痴痴笑出声,伸长了脖子吻住他。
“金七,夫人死前有没有说什么?”墨诸问道,岳南跟在墨诸身后。
金七眼中有些哀凄,道:“就唱了一首歌:忆往昔。好像,神智有些不清。”
“除此之外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就和往常那样。”金七很肯定地道。
待二人离去后,她却是出了一身汗。她要找个机会告诉主子,但是,她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哼,想骗我,门都没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拍拍手,身旁三四个青年人已经先后倒下了。她转过身,“小枫!”
“小不点!”一位长胡子的老爷爷一路小跑过来,“你这小丫头,跑哪去了?小枫呢!”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在这里的!”小姑娘一下子慌了神,“是不是被他们的同伙抓走了!”
“快快!去馄饨店找找。”前几天也丢了,最后却是在馄饨店找到了。生得这么好看,可别被人贩子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