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冲破太后脸上的灰颓,这次的感动发自太后内心,“济度呀济度,你可真是说到了哀家的心坎上。可惜啊,福临他怎么就看不到这个,生生撕碎了哀家的希望呀!”
康妃从刚才进来后,就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眼神瞄向济度,济度的视线就只是谦恭地面对太后。当她的目光投向敞开的大殿门外,空荡荡的甬道促使她惊愕地转向济度,济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再听着济度与太后来回款款表叙亲情,康妃竟是毫无顾忌盯紧济度,仿佛从来没见过济度。
太后与济度的重拾亲情一路高歌猛进,康妃终于无法忍受,寒气已经在她眼中结满冰霜。逮住二人叙聊的间隙,康妃插进话来,“何不就让世子进宫与玄烨一同学习,它日也能是玄烨的好帮手。”
岂料,济度的应答是,“本王理解太后的伤心,皇上被汉人的东西迷乱心智,背弃了太多祖宗家法。两任科尔沁的皇后意味着什么,皇上却不能体会太后的用心,任性妄为,冷落中宫。岚晞好多次为皇后、惠妃两位妹妹叹息,同时也念着自己身边还有德塞,都是自己亲人,日后德塞哪能不关照自己的亲姨呢?”
这样的答复不是给康妃,而是接着向太后表明自己的立场。
太后倍感安慰,缓缓转向康妃,“锦妍,哀家方才还纳闷,到底是你听错了,还是哀家说错了,你请来的竟然是济度。现在看来,济度来得好呀,哀家能看到你们的日子也剩不下多少。还是济度在这儿好,哀家不知道有多放心,真是想念科尔沁啊!”
济度的欢快洋溢,康妃的惊异扩大。偏偏这时,索玛姑姑出现,手里的托盘中正是那明黄灼眼的诏书以及祥云飞龙的紫檀盒。
莫说济度和康妃的双目定在了托盘里,就连我都紧张地提起警惕,这意味着一切准备就绪。太后才落下“能看到你们的日子也剩不下多少”的话,这就果真到了时候。
“索玛,交给后宫管事儿的人。”太后发出指令时,面容因化妆掩饰还是一脸灰沉,但眼中的锐利已是风起云涌。
济度迈出半步,随即又快速收回自己的蠢蠢欲动,耐住性子。康妃则起身,目悬疑惑,脚步急切走向索玛姑姑,双手伸出拿向托盘。
谁知,索玛姑姑却走到我跟前,太后声起,“皇贵妃,接过,听命行事。”
康妃和济度同时愣住,接着气愤一点一点涌出康妃眼眸,济度则换上更加欢腾的笑容。
“本王就说嘛,办事能让太后放心的除了皇贵妃,不会有别人。”
怒焰在康妃眼中火烈,恨不得把我和手里的托盘一并焚烧殆尽。
听从太后命令,我打开诏书,给大家念读。康妃听得咬牙切齿,济度倒也不慌不忙,“太后,您真打算让岳乐坐上皇位吗?”
太后不回答济度,索玛姑姑则端来火盆放到我面前,这时太后冷静的声音霹雳而来,“皇贵妃,烧了诏书!”
作者有话要说:
☆、扶危定乱,伊人归乎
刹那间,太后雷厉风行的命令把我震住。
皇上的禅位之举无论是任性还是厌倦,可诏书是沉甸甸的皇帝威严,却敌不过太后的强势。在母后面前,皇上从来就没有尊严。
对于岳乐,这是他名正言顺一展宏图的机会,却也跨不过太后的障碍。在太后跟前,岳乐永远只能是臣子。
我的难以置信掠过济度的得意、康妃的快意去到太后目光中的不容置疑,心酸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却又紧紧抓住诏书,生怕一不小心掉进火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烧毁皇上的九五尊严,非要是我毁灭岳乐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
索玛姑姑手持青花折枝花卉纹八方烛台站在我身旁,她领命办事的效率真是步步紧逼、一气呵成。看着烛心的亮光时明时弱,我颤悠悠把诏书的一角递向火焰。就要接近,我一激灵停住,我下不去手。
手里的诏书莫名就燃起火,索玛姑姑催促着,“皇贵妃,快撒手放进火盆,可别烧了你的手。”
我明明没有,怎么就?火焰一沾上诏书,贪婪地燎原吞噬。索玛姑姑见我还抓住诏书,夺过放进火盆,再晚一步,我的手就会被燎伤。呆呆看着诏书在火焰中挣扎、扭曲,直至化作灰烬、消失,明明存在过,转眼又不复存在。
抬头对上索玛姑姑的目光,她垂下眼帘,转身而去。还是索玛姑姑办事利落,在这种时候,还容得下我一丝片刻的犹豫吗?
济度的狂放笑声响彻大殿,太后靠向椅背,淡定等着济度平复心情,“济度,知道这诏书为何用不上了吗?”
“当然,”济度神采飞扬,“本王的执政能力只会比岳乐强百倍。”
无需抑制的笑声从太后口中而出,声气健朗饱满,“错!”
正当济度和康妃被太后的气势镇住时,太后肃颜,开始摧毁、剥离济度和康妃的幻梦。
“因为岳乐有自知之明,福临永远是皇上,他推不开他的责任。哀家容忍他休养一些日子,但哀家绝不许他擅自卸下他肩负的重担。就该是他的,他逃不掉,谁也别想替他担这份责任。”
济度瞪大双眼,康妃手足无措。太后掀开覆在腿上的薄被,站立挺身,精神抖擞,“索尼,进来告诉简亲王,安亲王去哪儿了?”
索尼从后堂大步迈进,面朝太后躬身,响亮答复,“回禀太后,据苏克萨哈谴人来报,安亲王已接手正白旗火速赶往卢沟桥,相信不到午夜就能到达。该是如何行事,安亲王心里有数。”
康妃“啊”的一声惊叫,双手赶紧蒙住口,惶恐已经撑圆她的双目。怒色“噌噌”涨红济度的脸,张牙舞爪摆出姿态,“太后,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装病蒙我。本王今晚绝不会手下留情,倒是要看看你那了不起的孬种儿子怎么接着做他的皇帝。”
大声怒喝,“浩奇特,给本王把慈宁门前的护卫军带进来团团围住慈宁宫大殿,这里的每个人插翅也休想飞出去。”
谁知,随着太后喊出鳌拜的名字,就见鳌拜把被牢牢绑住的浩奇特推推搡搡进来,同时从后堂、大殿门前后同时涌进换装成太监的宫廷守卫。转眼间,慈宁宫确实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只不过是济度成了被包围的对象。
与此同时,慈宁广场上顿时火光冲天,喧嚣不断,甚至还夹杂兵器的激烈碰击。但不过多久,慈宁门打开,内大臣额必隆和一位身着镶白旗铠甲的军官奔进慈宁宫,原来他就是钮伊凡的哥哥钮伊图。
两位在太后跟前单膝行礼,“启禀太后,广场上简亲王府的护卫军已全被缴械,请太后示下。”
太后响亮应答,“做得好,各位力保社稷有功,必定论功嘉奖。”
瞟了一眼早已瘫软在椅子上魂飞魄散的康妃,太后的锋利眼色戳向济度,“济度,你把王府的护卫都带进了宫,谁来保护岚晞和德塞?你可真是不让哀家省心,哀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济度踉跄后退几步,又左右摇晃几步,眼神变得凌乱无绪。
忽地,电光火石一刹那,济度急速冲向我。本是慌乱无神的表情立刻换成凌厉之利箭,尚未闪过一丝反应,我整个人就已被他勒在怀里。他手里也不知从身上何处抽出一把匕首,锋尖直抵我颈项。
索尼护住太后,鳌拜及宫廷守卫们纷纷上前围住济度和我。济度手里的利刃立刻就顶进我的皮肉,我蹙眉忍耐,鳌拜喝住大家原地待命。
太后戟指怒目,“济度,不准你伤害她,快把她放开,你是不是疯了?”
济度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握紧匕首,尖刃在我脖颈慢慢划过。瞬时尖利的疼痛促使我闭紧双眼,虽看不见,但来自疼痛处下流的血液正滑向衣领内。
“本王没有疯,”济度冷酷地逮着我面向太后,“她手里可是抱着玉玺呢。叫福临过来,他要是还磨磨蹭蹭不出家,本王帮他一把,让他眼睁睁看着本王割破这个女人的喉咙死在他面前。我就不信,他还能站得稳,早摊成一团烂泥,看您还怎么扶他坐在皇位上。”
“你敢,”太后拨开守卫们毫无顾忌站到济度前方,同时下令护卫们退开一些,“放开她,你要玉玺,你就拿走,不准伤害她。”
“是吗?人在我手里,您居然还是这种口气?”话说完,济度再次毫不留情又在差不多的位置划上一刀。
我心尖冷颤,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还是咬紧牙关,忍住痛没有喊出声。
“别,别再动手,”太后眼中现出担忧,“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不觉得你胜之不武吗?”
“弱女子?”济度冷笑,“想我济度在战场上什么没见过,一刀刀一箭箭的血腥都没让我像今天这样毛骨悚然。堂堂王爷,竟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目光搜寻找到浩奇特,他要鳌拜给浩奇特松绑。鳌拜请示太后,济度气愤,再次想要给我第三道口子,太后立刻大叫松绑。
济度禁锢着我走到浩奇特身边,同时让鳌拜递给浩奇特一把刀,太后点头同意。就这样我一直抱在手里的紫檀盒被济度抢去,我则被推给浩奇特,浩奇特手里的刀在济度的指示下,架在了我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