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坐于马车里的我一言不发,菱香默默陪着我。许是陪格格说得有些乏倦,抑或是对格格的现状有些想法却又有些模糊。
正想着,马车停下来,这么快就到家了吗?我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只见吴应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来到跟前对我说:“墨兰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还以为是公主有事让他过来传话,谁知竟然是他有话要说,不作多想我立刻拒绝。没想到这次他十分坚持,犹豫再三,只得同意,于是一路随他来到那晚洛舒带我见他的那个酒楼。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我现在还是走进了那间“梅云”。
自从进屋后他就没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看着我,他的目光让我心里直发慌,我皱了皱眉头,沉不住气催促道:“额驸,有话就直说,我不方便久留于此。”
他轻轻叹了叹气,“墨兰,我不是说过吗,私下里不用称呼我额驸。”
“自从公主下嫁以来,何曾有人敢对她说个‘不’字,没想到邀约你两次,你竟然都回绝了。你这份胆量真是让我钦佩,我怎么就做不到呢?心里明明很窝火,可表面上还是要卑躬屈膝。你不来公主府,是不是因为我?你一定很为难吧?”
坦白说,我不敢登门拜访公主确实因为害怕见到他,但绝不是他现在这种语气的表达。越是感觉墨兰对他有情,我就越是心虚,关键是我无法延续墨兰对他的感情,我承认他也是颇有回头率的翩翩公子,可我就是不来电,没法子呀!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心灰意冷之际,遇见了你,心意相投。不曾想你受伤痊愈之后,竟是一副你我是陌路人的样子,我想见你,可又害怕你开口,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次换我长叹一口气,“额驸,我已说过,我再不是你曾经认识的人,之前种种,已成过往。”
略微加重语气,“如今额驸娶了公主,还请额驸一心对待公主,如此对大家都好。额驸为了家族荣耀忍辱负重,我也要为了身边的亲人着想,日后就不要再私下见面,若不能不见,也请谨言慎行。”
失落掩上他的双目,“墨兰,不要这样说,之前的你虽默不作声,却让人心暖。如今的你,近在眼前,口齿伶俐,却句句拒我于千里之外,不免让我寒心。”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火气从我眼中窜出烧向他,“现今额驸已是公主名正言顺的丈夫,又怎能再于我说出这种话。即便额驸被逼无奈娶了公主,日后还要隐忍相让,可一切已成定局,无从扭转。”
“额驸发出这般感慨,需要我做什么?红颜知己吗?我不愿意陷自己到如此境地。如若日后公主从那些闲言碎语中得知额驸与我纠葛不清,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倒不如额驸高抬贵手,早早抽身,彼此如能成为良友,有此高攀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不可置信看着我,“好一句成为良友,这不是折磨我吗?”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对大家都好。”我的口气愈发硬实,“撇开公主身份不说,就单是公主出众的容貌就不会委屈了额驸。即便娇纵些,只要额驸疼爱有加,我想公主也会懂得额驸的心,额驸为何不愿珍惜呢?”
“墨兰,”他一声怒喊,气愤浮出,可很快他又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慢缓语气,“你在说气话,对不对?我知道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可你也不该如此伤我。”
于心不忍,实在不忍再说那些一刀两断的话。
墨兰呀墨兰,你到底对他有多深的情愫?可即便感情再深,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虽说额驸可以有侍妾,可谁又敢和公主争呢?
我的语气温和下来,“事已至此,恳请额驸放下过往,一切随风而逝吧!我也是左右为难,额驸也不要再为难自己,告辞。”
吴应熊怅然若失跌坐椅上,我的内心也为他的一片真心感到可惜,他的额驸身份,我的灵魂附体,注定了他和墨兰一开始的相识就是错误,老天可真会作弄人,净教人空落无可奈何!
向他行礼之后,我退出雅间,他的惘然让我悲由心生,不忍再作停留,匆匆出来,急忙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
公主府的花园在我看来只有啧啧称羡的份儿,亭台楼阁中看戏、花厅水榭前喂鱼、奇石清泉旁戏水、蜿蜒小道上漫步、青竹翠木下纳凉、四季花卉间流连,如此的景致,如此的意境,又怎能不让我感叹、不让我倾慕!
可偏偏这新来的女主人就是横竖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兴致勃勃请来戏班子,自己看得一知半解,在宫里本就不怎么看,无非是显耀自己的气势。几次下来索然无味,便责怪这看戏的楼阁不如宫里的好,要拆了重建。
额驸委婉劝上一句,公主就蛮横地骂回去,额驸不再开口,不过早晚请安之后基本就见不着他的人影。
管家和下人们还在为戏阁的事为难,不想才过两天公主又变卦了,戏阁不拆用,要求按照宫里御花园的样子改建花园。
公主谕令一出,整个府中上下一干人等脸都绿了,如此精致的花园就这样拆了不成?还要改建成御花园的样子,这岂不是太过逾越?
大家的苦劝只会招致公主的强烈责骂,额驸忍不住再次出面劝解公主,可惜也得不到公主的好脸色。
这不,才过去两天,公主就冲到额驸的书房兴师问罪,责问为何不见工匠前来施工。
额驸本以为公主不过是一时兴起,小孩子心性,过不了两天,自然忘了。此时公主气势汹汹过来,想着哄哄她劝劝也就作罢。
不想习惯大家唯唯诺诺的公主不能忍受,心里说不出的憋气,干脆叫来几个宫里带出来的奴才,拿上工具,直奔花园,非要让额驸好好看看自己是如何改建花园的。
额驸一路跟着公主,左右好言相劝。
突然,公主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指着眼前错落有致排列的几株落了叶的花木,“这是什么树,光秃秃的,难看死了,砍了。”
额驸眉头皱起,毫不犹豫冲到树前,伸开双臂拦住,焦急地说:“万万不可,公主请手下留情!”
一向温顺谦和的额驸居然敢说出“不可”这种话,公主那不可一世的骄傲怎能接受,顿时怒气升腾,“让开,今天我非砍了它们不可。”
额驸依旧拦着,双眉紧皱,神色坚决。
公主怒眼圆睁,上前抬手一挥,一记耳光响亮亮打在了额驸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情窦初开
见此情景,奴才们顿时吓得一并跪在地上。额驸反而放下双臂,眉头松开,面无表情看着公主,说道:“公主不解气的话,接着再打,应熊只求公主高抬贵手,饶了这几株腊梅。”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公主府,眼看公主抬手接着又要打向额驸,我赶紧跪在地上故意抬高声调给公主问安。
真的不愿意再听到脆生生的一记耳光再次响起,虽说公主不是一般人,可为了几株腊梅就打人,额驸这日子确实不好过,当下心里也暗自希望公主能收回她那凶恶的纤纤屠手。
万幸,公主返身“噔噔噔”迈步来到我身旁,催促我站起来。
松了下口气,余光也快速扫过一眼额驸。不由内心一紧,原本以为额驸也如我一般缓和情绪,哪知他眼中射出的寒光冷冷投向公主的后背,随即又快速扭开头看向它处。
“墨兰,你来得正好,这就随我进宫,我要去面见皇帝哥哥。就是他选的这位好额驸竟敢欺负我,人家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接着回过身,气焰嚣张地冲着额驸喊道:“我让皇帝哥哥砍了你,看你还敢不敢顶撞我。”
我一听双膝再次下跪,可怜我的膝盖,自从穿越到这里后,真是没少跪。回头一定要好好给自己做一对护膝,每天戴好,这可是居家、出门之必备用具。
“公主息怒,气则伤身,千万保重身体。皇上疼爱公主,知道公主受了委屈,定然会为公主做主。然皇上一国之君,日理万机,疲累在所难免,公主难得进宫,又是新婚不久,不想却泪眼汪汪,皇上一定会担心。还有皇太后要是知道,也会挂怀劳心不是?请公主三思!”
公主蹲下身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皇帝哥哥倒是真心疼我,太后知道了怕是要责备我不该叨扰皇帝哥哥,还会训斥我不懂事。”
听得公主的语气有所松动,起身站起,我便小心发问:“公主想要改建园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公主执意要砍了腊梅,莫非不喜欢这花?”
她沉吟好一会儿,看看我,回头又看向腊梅,看到额驸,“哼”了一声转回身来,没说话。
“要不我陪公主到水榭那边,公主坐下来,喝喝茶,吃些点心。若是公主信得过我,再慢慢给我讲讲其中的缘由,可好?”
承蒙公主厚爱,我总算可以坐了下来。
想想刚才公主喝退额驸时,额驸颜无表情行完礼转身大步而去,公主的目光一直随着额驸的背影远去,直至不见额驸的踪影都还不见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