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目光有些远,却有着掩不住的痛苦与些许希望,半晌才回过神来,道:“罢了,我也不能和你一个小女孩儿说这些个——你许了人家没有呢?”
“没有呢。”安若墨心中叫苦,为毛人人都要问她许没许人家!这话题一点儿也不好玩好吗!
“只愿你遇到个有良心的吧。你娘既然是个好人,想来也给你积下福泽了,”杨夫人道:“也多谢你给我做了这样的衣裳……可惜我年衰岁老,已然穿不好……”
“夫人可别这么说,您哪里称得上老呢?不过是疏于打扮罢了。”
“哪儿的话,”杨夫人道:“你小丫头子嘴甜罢了。我打扮也打扮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前人后两张皮
两日之后,安若墨托人将一套首饰给杨夫人捎了过去。这一套首饰是她选的,算不上贵重,只是胜在了精雅别致,同时送去的还有一句话——夫人若是戴这一套首饰,只将粉薄薄地擦上一层便是了,万莫太浓,胭脂却是要用的,万万不能省掉。
那杨夫人其实单看面貌算不得什么丑人,之所以觉得自己打小就不曾好看过,十有八九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曾好生打扮过。这世上,想找出一个丑得无药可救的女人实在是太难了,明显,杨夫人不属于这种异类。
经了那一日的拜访,安若墨对县令家的事儿也有了些了解,出了门便托人打听了。却原来这知县杨炳林原本是个穷书生,杨夫人却是他恩师的爱女。这一段婚事,起初说起来倒也算的上般配。
然而世上若事事如初,又哪里还需要有“然而”这个词?杨炳林考中了,发达了,看着家里头一脸大婆相的妻子,自然觉得欠了那么几分滋味儿。
这滋味儿,就从杨夫人父亲的姨娘的侄女身上找到了,彼人正是那个林姨娘。
说起来倒也算是妻妾和谐,只是这样的和谐下头藏着多少此意难平,那就难说了。安若墨看着,杨夫人并不太想把林姨娘给斩草除根了,却也并不喜欢她。在这样的关系里头,自己那一日的言语,看着还算是得当……
而杨夫人收到了她送的首饰,隔了几天便叫家里的丫头送来了一个大盒子,只说是谢礼。安若墨打开来看,发现里头正是好几朵女眷们喜欢在春日簪在头上的鲜花——早春时节,能弄到这样的花朵送人,大抵也能看出来这位杨夫人压根儿不差钱。
但既然她不差钱,为什么家里头要弄得那么半新不旧?难道是为了显示丈夫是个清官吗?安若墨想着,实在有些喟叹。这做正室夫人的,处处为丈夫想,却不想家里头的姬妾,花起钱来全然不肉疼……
那位林姨娘,当着杨夫人的面,只说是四五两银子也贵了,私底下却遣了人跑到安家的宅子里头寻她,也不顾当时安若墨在做什么,一见面便撂了一张三十两纹银的银票。
这笔数额已然将安若墨给惊呆了。这是三十两白银啊,说句不好听的,陈县令若是不贪墨,便是扒了皮也弄不出三十两雪花银子给爱妾来做衣裳的。
“我家姨娘说了,只要姐儿将她的衣裳做得好看,今后件件衣裳,都在姐儿这里做!”那小丫头的眉眼也飞翘得很,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下人。
哪有做商人的和钱过不去的呢,安若墨看着那张银票,自然是笑了笑收下了:“不知道这三十两银子,林姨娘要做几身衣裳?”
“你不是说过,十五两白银一套么?便比着那样做!”小丫头道。
比着十五两白银的标准做啊……安若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值十五两银子的衣裳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只得道:“杨夫人那一身已然是绝版了,我断不会再做一样的……”
“谁要和她一样的?我家姨娘那么年轻!姐儿不是个聪明人吗?怎么会觉得姨娘想要那样的衣裳!”小丫头哼了一声:“老气横秋的,也就只有夫人那般年纪才穿,姨娘穿了,可不就把好年华给生生压了一头?”
安若墨真想把这丫头片子给赶出去,当个妾的丫鬟,这身份还能更低点儿么?如今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吐槽夫人又老又丑,这是拎不清职场道德,还是干脆脑子有水?
“我知道了,”安若墨道:“不过这三十两银子,我不能全收——先收下十五两吧,待两套衣裳完工了,送去给你家姨娘看了,她满意了再付剩下的一半儿。”
小丫头有些诧异,但想想倒也爽快地答应了:“可说好了,你要做得比夫人那一套好看!”
“那是自然,方才你不是也说了,姨娘年轻,不必穿那些个颜色,不是么?”安若墨挑挑眉,道:“你且放心吧,十五日后来取衣裳。”
小丫头掰着指头算了算,道:“行,你可快着点儿,我家姨娘十七日后还有大场面要穿好看衣裳呢,若是误了……”
“我既然敢这么说,便断断误不了。”安若墨道,这才算将这借着林姨娘的势头比杨夫人还能跳腾的家伙给送了出去。
而小丫头前脚出门,原本在后头做针线活儿的玉姨娘便绕了出来:“啧啧啧,也不知道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重,说起话来,倒好像是公主家的奴婢呢……那林姨娘,是不是也和那个贱婢一样招人讨厌?”
她话里头的贱婢,自然是早就翘了辫子的裘姨娘了。如今的玉姨娘,只要看到什么人讨厌,就能立刻将其和裘姨娘母女做个对比,并且准确地找到二者之间存在的微妙联系,以此证明裘姨娘是所有讨厌的人中的翘楚……
“张狂的人,总是会叫人看不上眼的。”安若墨道。
“姐儿要怎么做那两身衣裳?三十两白银呀,那陈县令,手上到底有多少黑钱?”
安若墨在唇边比了根手指:“他一天不离开锦西县,就还是一天的青天大老爷……你也别猜他有多少黑钱,旁的不说,单前些日子唐书珍都背着杀人的罪名了,还能叫人进出牢狱给他送酒送菜,这县令收了唐家的好处便不会少。”
“哼。”玉姨娘面上有些愤愤不平。
“你也别说别的什么啦。”安若墨道:“那位林姨娘要好看的衣裳,你说,什么样的衣裳好看?还要既好看又值十五两银子……”
“姐儿就把十四两银子的银票缝在衣裳上,然后给她就是了。”玉姨娘没好气道。
安若墨一怔,不由笑了出来:“那我给她缝十四两白银上去,你看怎么样?”
“……怎么缝?”玉姨娘也怔住了。
安若墨拖了她的手到后堂,铺开了一副卷子:“这是我前些日子想到的……这一副图,只取这一块儿,用纯银丝勒边……”
“哎呀呀呀,那得是多少钱啊!”玉姨娘失声叫道:“万一叫那些个做手艺的将银箔金线卷走……”
“我心里有数。”安若墨道:“一卷子金银线能勾出来多长的边儿,我是知晓的。”
“那……”玉姨娘想想,却又愤愤道:“贱骨头一把,不就是命好随了个官老爷么,这么能摆谱!真当自己是夫人呢!”
安若墨笑笑,什么也不说。同行相轻这事儿,放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没错,哪怕只是两个姨娘之间……
十五日后,那位林姨娘亲自来了安家宅子,而安若墨便在她面前将两条裙子铺展开来,道:“姨娘您看。”
林姨娘骇然地望着那两条裙子,道:“这,这……这都是真金银?”
安若墨点点头,她这次做出来的两条裙子,和从前的都不一样。这一回,其中一条裙子是用勾银线的法子,在深海蓝色裙面上勾勒出了一副归燕双飞图,上头蒙着一层水色纱,远看恰似乡间晨雾。另一条则是艳桃粉色,以金银碎屑碎珠疏密不等地缀在裙子上头,从膝至踝,零星的金银点子越来越密,最终汇集成一条耀眼的河,几乎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林姨娘看着这两件衣裳的时候,安若墨心里头便有了数。
当一个女人的眼神变得这般狂热的时候,她包包里的钱就守不住了。
林姨娘甚至没去看着两条裙子配着的衣衫是什么样,便匆匆将剩余的十五两银票给了安若墨:“姐儿果然手巧!”
“林姨娘不去试一试?”安若墨道:“先看看合体不合体呢。”
林姨娘点头,自己去了内室,将两条裙子都试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几乎美得冒泡泡,那眉眼都要飞起来:“好,这两身好。今后我若是还要做,姐儿可得接着动心思,给我做最好看的!”
安若墨应了,待她出去却是禁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林姨娘,还真不是个有文化的。若是换了别人,单是那双归燕图,看了便不会欢喜……那“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的一首,可是在很多时候都被当做“送归妾”的应景儿的。
更莫要提那条价值重金的裙子,其奢侈程度令人发指!它好看是好看,可你一个县令的妾室,穿这东西合适么?你老公一年的俸禄才几个钱,你又不是什么有妆奁的大家小姐,这么花钱,真是怕挑刺儿的看不到呢……
而为了防止这林姨娘真的穿着这玩意儿出去招摇惹来祸事,安若墨已然提前向杨夫人示意过了。到底杨夫人心思缜密些,这才制止了她打造两条谁都不敢穿的绝对奢侈品的冲动——人家杨夫人说了,若是两条裙子看着都穷奢极欲,那林姨娘一条都穿不成,只怕是要恼恨安若墨的,所以两条裙子走不同的风格,便是她有一条不能穿的,也未必会因此怀疑安若墨坑她钱,而只会觉得安若墨是不知她喜好才做了两条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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