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珧却笑了:“你是说这个么?这个我却也知晓,那时候赶工,墙体尚未干透便漆刷过了,如今里头仍旧是潮的,另因了大雨,坍塌也是难怪的……”
安若墨一怔:“这,这是爹说的?”
“我们几个叫下人将剩下的几面墙也打开看过了,墙心子确是潮湿的。”唐书珧道:“爹也很是恼怒,说是要叫做活儿的人来好生问问呢。这自然是人祸,可却不是咱们惹出来的,她口口声声有人害她,岂不是……”
安若墨微微笑了,低头应了一声,表示对他的意见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她从唐书珧的话中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唐家的父子关系,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决绝。或者说,本着远香近臭的原则,唐书珧既然都搬出来住了,和他爹就不存在什么大矛盾了。这样的情形下,做儿子的看爹,自然是没感情也有血情的。更别说不再追究这小佛堂意外倒塌事件一点儿也不损伤唐书珧的利益,他自然乐得相信父亲的说法,笃定继母是个神经病了。
这样的时候,她还何必说什么?唐书珧目下对她仿佛是比对父亲亲,可到底是父子呢,她在中间说话,成什么样子?不若老实闭嘴,唐家的事儿,看看便是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或许唐书珧心里也清楚——那些做活儿的人,若是没有主人家的授意,哪儿敢弄出这么一个豆腐渣工程砸自己的饭碗?唐家又不缺钱,放着更加坚固结实的砖不用非要用夯土筑墙,本身就是蹊跷的。而这用土筑墙还搞得这么不结实,实在并不科学。
最是诡异的一点是,这墙体还没干透便进行漆刷,导致内里始终有潮气,最终坍塌,实在是没事找事找出来的事故!唐老爷想找个地方把他那不省心的老婆关起来,安若墨能理解这个思路,可在小佛堂建好之前,把唐蒋氏就关在她的房间里不也是一样的么?再快再慢,都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啊。为了赶工期就把这房子从豆腐弄成豆腐渣,她实在想不通唐老爷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
或者说,唐老爷并没有想到会连着下这么多天的暴雨……?安若墨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稍稍合理些,可就连这个解释也同样回答不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赶工期?赶工期的必要性在哪里?难道等着墙土完全干燥了,就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吗?
这个问题她没法和别人问,却也不敢自己去探究。按照唐书珧的说法,唐蒋氏现在整个人都在“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幻想中抓狂。她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儿媳妇,跑到唐家父子都想掩盖事实真相的事故现场去,是想被谁给掐死啊?
“夫君……”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家?我不想在这儿停留了,我很怕……”
唐书珧也不是个笨人,他见得安若墨先前还想告诉他这屋子塌得蹊跷,很快又转变了态度,一副全部相信他的模样,怎么会不知晓她的想法?这一句“我很怕”背后,却藏着她根本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
心照不宣。
“咱们用过了午饭便走。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去伺候我爹他们了,如今那小佛堂待不得,后母既然出来了,咱们便得事事小心。”唐书珧说罢这话,想了想,又道:“委屈委屈你,午饭也不要吃了才好。咱们回到家里头,叫厨房里给你做你爱吃的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安若墨哭笑不得,心知唐书珧是担心那唐蒋氏一出来就搅得沙子满天飞石头满地滚,更怕唐蒋氏给她的饭菜里头动什么手脚——其实她倒是不怎么担忧这一出,唐蒋氏现在还抱着唐老爷子的大腿求公道求正义呢,哪儿有心思害她?
唐蒋氏的处境,还没有差到要拉个垫背的同归于尽的地步。她顶多是活得不大滋润,可到底身份上还是唐家的夫人,手上还掌管着唐家内宅,儿子虽然逃不脱活罪可到底没死。只要她坚持住,咬咬牙,今后的老年生活还是光明的。相比当初走投无路连遭打击的安若香,唐蒋氏非但智商上高出一截,处境上也截然不同,自然不会生出弄死一个不赔本弄死两个赚一个的愚蠢念头来。
然而,唐书珧都这么说了,安若墨也不好表现出心脏无敌大的样子来叫他担心。这一顿午饭自然是没吃的——非但没吃,因了唐书珧的爱的嘱咐,厨房里连送都没给她送半粒米。夫妇两个回到自己宅子中时,重病初愈食欲大增还饿得眼冒金星的安若墨看着庭院中的树都想扑上去啃两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事有双全
唐书珧见她饿得狼狈,忙支了灵芝去厨房里头忙碌。之后方拖过安若墨的手,柔声道:“再忍一忽儿便有吃的了。”
安若墨瞥他一眼:“你那位继母,有那般可怕么?她刚一出了佛堂,我就连饭都不能吃——水都没给我喝一口,若是再留半日,我都要饿昏过去啦。”
“她……”唐书珧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方道:“值得担心的人,倒不光是她一个。若是从前,她自然是不屑于用下作粗鄙手段害人的,可如今,便是她没有心思,别人却是极难说。我又不好挑明了讲要防着谁,只能累她多背一个黑锅了——如今的唐家,连我自己都说不上里头有多少弯弯绕绕的。还是小心一点儿好,你如今有了身孕,正是好下手的时候。”
“好下手的时候?”安若墨气笑了:“你这班说话,却像是,像是料定了有人对我们……”
话到这一句,她却是说不下去了。
唐书珧在唐家大宅里的那些举动,她也都看在眼里。安若墨自料不笨,如今揣想一下,哪里会不明白丈夫的用意?如今的唐家和从前的唐家,人还是那些人,但少了一个唐书珍,一切就都变了。
唐书珍若在,是既有得势生母,又有嫡子地位的,有他这么一个出头椽子,几个庶子自然更偏向与世无争还没成亲没孩子的嫡长子唐书珧。可如今,唐书珍已经进牢狱里蹲着去了,说不准哪天判了,一走就再也不能回来。
这样,便只剩下唐书珧一个嫡子了。按照如今的律令,父母去后,倘若诸子分家,嫡子庶子是同一般都能继承财产的,可事实上的操作却不一定与律令一样——谁多分了,谁少分了,谁拿到的是蓝筹股,谁拿到的是赔钱货,这都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吃了亏得了好处都只有事中人自己明白的。
而唐书珧先前为了降低仇恨还说过他不要瑞祥号的一间铺面一匹绸缎,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时候的唐书珧和瑞祥号撇清关系是因为贩私盐的事儿,如今贩盐风波已然过去了,唐书珧是不是真的不想从父亲手上接过已现颓势但仍然死而不僵的瑞祥号,连安若墨都说不准。
更何况,唐书珧不要的财产,安若墨腹中的嫡孙未必不要。即便唐书珧替儿子发言说他不要,老爷子未必不会强给。唐老爷子那是个在商场上浮浮沉沉多少年的人精,瑞祥号今后的命运,连唐书珧和安若墨都能猜出几分,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能多和长子接触,能把唐家往仕途而不是商场上带那么一带,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瑞祥号……那个壳子,也只有脑袋不清醒的人会为它争得死去活来。
但是,在那些脑袋不清醒的人争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们也很有可能不清醒到把在一边儿围观的群众拖下去一起撕。
远离唐家,远离是非,远离在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撬板子的短视者。
“你也不要常去了,好吗?”她抬起头看着唐书珧:“咱们有咱们的事儿……你还要考试,今后若是想要个铺子赚钱,我来为你打理。唐家的瑞祥号,咱们不去动了,好不好?你的兄弟们想要,就留给他们吧……”
她从来都是个精明的商人,是要远离纷争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是去唐家那夹缠不清的一堆破事儿里头搅一身臊,这两个选择里头谁还会犹豫?
她不会,唐书珧也不会。好容易从里头挣出身子来的一个深坑,便是再如何好奇,都不会再跳下去了。
须臾,灵芝端上了饭菜。厨房里头时刻都有食材,准备伺弄一番,做些简单家常饭食倒也是快的。安若墨提箸,却觉得腹中的饥饿一瞬间都没了踪影。
不管什么时候,想到唐家的事儿,都够叫人倒胃口的。然而唐书珧就在一边儿看着,见她踌躇,还亲自动手夹了菜放在她面前:“不是饿了么?”
“不想吃了。”安若墨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一股娇纵气,抬起眼睛看着他:“想了刚刚那些事儿,我就觉得胸口梗着。”
唐书珧沉默,须臾,神色中却带上了一丝淡淡歉意:“我……是我的错。”
安若墨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思,登时觉得心上爬满了淡淡的酸涩,勉强笑了笑:“呃……我不该那么说。并不是怪你,我……”
“该怪我。”唐书珧却道:“你原本过的好好的。我若不娶了你,现在……或许你不必为这些事儿烦心。”
“说这个做什么呢。”安若墨却也有些讪讪的,她先前倒真不知道唐书珧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竟然会觉得她面对的困难全都是因为嫁给了他,而偏生挑起这个话题的人还是她:“我原本便没有半点儿怪你的意思。毕竟……我娘我祖父想把我嫁出去,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不嫁给你,也还有别人可以嫁。难说嫁了别人,烦心的事儿更多……至少,你还想着让我盘个旁人的铺子玩玩,这一份心思,我便感动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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