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老爷只想用这个要挟自己的儿子,却没想过,她却可以以敬尊夫婿为名,把他的理由堵回去。
“爹不必过虑,媳妇看着夫君的意思……很有必要。若是可保夫君平安无虞,区区人言,媳妇不放在心上。”
唐老爷脸上顿时出现了生吞仓鼠的窘迫感,虽然只是一霎,也够失态的了:“你不在意,可你想想,你愿担这不贤骂名,珧儿呢?他也要被人指摘耳根子软,不像个男子汉……”
“爹,您千言万语,不过是不让儿子媳妇出门,老老实实被继母整死,是吗?”唐书珧的声音猛然挑高了。
安若墨并不知道唐书珧会在唐老爷子面前表现出生气的模样——而她偷眼看去,这一股子愤怒极其逼真。
难道,唐书珧是真的被唐老爷子的推三阻四给激怒了?
唐老爷子一时也被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听着唐书珧一字字分明地讲:“爹拿我的声名,拿安氏的声名一说再说,说不过爹其实只在乎唐家‘兄友弟恭’的声名罢了。我这许多年,何时不曾让着六弟,何时不曾考虑他吉凶祸福?六弟多少次滋事是我寻了人送礼打点的,如今他们母子却要我的性命。爹还要我如何?真若不许我们两个出这家门,容易,我不走就是了,只是我也是要活的。六弟那些臭事,我一桩不剩俱讲给官府听。我先前包庇他,理当入狱,便是如此也保住了性命,至于六弟,不管官府怎么处置,都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四字,仿佛戳中了唐老爷心中最戳不得的那一处。那一刻,他看向了唐蒋氏,眼神中的愤怒与憎恨嫌弃,浓重得连安若墨看着都怀疑——倘若没有他们在场,唐老爷子会不会把唐蒋氏痛打一顿,甚至直接打死了呢……
可唐蒋氏明显没有心思接这愤恨的一眼了,她被唐书珧这鱼死网破般的一句话给吓到了,脸色惨白:“珧儿,珧儿,好大少爷,你有多大怨愤冲着我来!你杀了我都好,我一句也不多说的,万万不可做这傻事,珍儿他还小……不,你,你看,你若是蹲了大狱,珍儿也没了,你爹他怎么办?人家光是指指戳戳,便能戳断咱们脊梁骨……”
“继母如今想到求情了,让六弟对我下死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我还有命活到今天?我原本想着躲开你们便也是了,可你还撺掇我爹非要把我留在此处由得你们拿捏!真真当我这许多年不和你们计较,便是没胆子计较了吗?”
“珧儿!”唐老爷总算是缓过神了。这商场上打滚了这么久的老狐狸,听得唐书珧言语之中那么明显的台阶,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自己弄下台子:“你也别说了,爹一时糊涂……只想着安氏机敏,你们两个留在家里头,断断不至于处处被动,也比出去了好听些……”
“安氏机敏?”唐书珧指着此处的第一龙套安若墨:“她是机敏,可她是个儿媳妇!她的身份,放在咱们家里头,除了下人,谁都能支使她。她便是再机敏十倍又如何?若是哪一日继母虐待于她,她有本事反抗吗?”
唐老爷神色十分不好,唐蒋氏更是面色惨白——唐书珧从前一贯和气,谁知道他撕破脸了会什么话都说?他一边要挟他们要把唐书珍干的那些破事抖出去,一边还直斥唐蒋氏心胸狭隘心思险恶……
这事儿,放在先前的唐书珧身上,简直压根儿是不可能的。
而如何面对这样的唐书珧,不管是唐老爷,还是唐蒋氏,谁都没有经验。
“爹,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娘。”唐书珧道:“她膝下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如今继母把姐姐嫁了出去,那家是什么情形,爹是知晓的。奈何继母巧言善辩,只道她先前也不知晓那一户人家的儿子如此不堪,便将爹爹糊弄住了,由得我姐姐受苦这许多年。如今我成亲了,她更是要撺掇六弟伤我,不知这次又用了什么鬼话来骗您?”
“这……”听闻唐书珧提起前妻,唐老爷的神情有过一瞬间的波动。安若墨看在眼中,心里不由给唐书珧鼓掌——一个人能把威胁,恐吓,打脸和感情牌这样炉火纯青地打出一套来,也真不知道唐书珧在心里模拟了多久这样的情形。
“我娘在天之灵若是知晓我们姐弟两个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她会怎么想?”唐书珧狠狠朝着唐老爷心上砸下了最后一枚钉子:“爹,您还记得她吗?”
“我自然是记得的……”唐老爷叹了一口气,他垂下了头,沉默一会儿,道:“你要走就走吧。只是,到底是骨肉兄弟,你六弟的事儿……今后不管他如何,断断不再要你奔忙了,你也就忘了吧。”
“多谢爹顾念。”唐书珧说罢,迟疑了一会儿,向着唐老爷子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爹,儿子便是出去住了,也是您的骨肉。每常和安氏回来探看,还望爹不要厌恨儿子。”
“罢了罢了,你还记得我是你爹便好。”唐老爷叹道:“你们要是出去了……你也没有差事,日子怎么过呢?住哪儿呢?”
“事起仓促,儿子并不知道住在何处……”唐书珧道。
“临正街上有一套宅子,你若是愿意,先住过去吧。”唐老爷的声音比起方才沙哑了许多,仿佛极其疲惫:“安氏从前也是个管铺子的好手,我给你两家分号,别的,便不再管你们二人了。”
安若墨听到这一句,简直惊喜地想跳起来。还有什么比两家铺子对她更有吸引力?这可比唐老爷答应每月给他们一笔银子好太多了!说不定她还能把这两家铺面经营起来,今后逆袭很可能由唐书珍获得的瑞祥号本体呢。
但唐书珧却答道:“爹慈爱,给咱们一套宅子,已然是大好了,这铺子,儿子不敢要。安氏未嫁之时,她铺子里的都是熟人,来去自然无妨,如今咱们铺子里却都是雇佣的伙计,叫她一个女眷打点,多有不便。那铺子,还是爹留着吧。”
“那你要什么?”唐老爷问道:“难道你要我给你银子吗?”
“只愿爹身体康健,别的……儿子便是去书塾之中讲学,也总有法子养活我们两个人。既然不打算与六弟因家产纷争,便也不必纠结这一间两间铺面的事儿了。”唐书珧答得很漂亮。
安若墨却在想掐死他之外又多了一重思虑——何谓“一间两间铺面的事儿”?唐家到底有多少铺面?
她和瑞祥号打的交道也不少了,她怎么不知道瑞祥号的店面多到一家两家都微不足道的地步呢?
难道唐家还有别的产业?那一霎,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不,也就是一年多之前,唐书珧要她铺子两分利的时候,曾经说过一点儿什么。
那个时候,他就打算和唐家的财产撇清了。
唐家的产业,或许还真有什么是见不得光的。唐书珧要搞出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分家,或许正是因为他要自保。
唐家的家产,如同一个裹着黄金的地雷。有人看着那些黄金想把地雷抢到手,而唐书珧,想把地雷送出去。
“你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儿能过这样的苦日子!”唐老爷却不赞同:“这么的吧,我给你十个下人,跟你过去伺候……”
“爹,下人我养不起。”
“有什么养不起?我来给他们发月钱……”唐老爷子很努力地想在这个即将离开的儿子面前刷刷印象分。
但是唐书珧连死的铺子都不要,怎么会接受活的人?自然是坚决拒绝了。父子两个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你来我往若干回合,终于达成了分家协议。
唐书珧和安若墨住到临正街的宅子去,带走所有安若墨的嫁妆和唐书珧的书,此外唐老爷子答应将省城瑞祥号某家店面的获利交给他们使用,用到唐书珧考中举人为止。然而,唐书珧并不插手铺子的经营。
安若墨对这条款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唐书珧不是要分家么?这牵牵搭搭的又算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只认钱不认人
临正街的那处宅子还真不算小,单是洒扫都用了多半天时间。待得能入住时,已然是日暮时分。唐老爷子原本大概想叫儿子多留一日,唐书珧却是坚决不肯,叫人拾掇了箱笼,夫妇两个便上了车。
唐老爷子自己守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车远去。安若墨对于搬家并没有什么想法,但唐书珧却掀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再坐回来时表情便有些郁郁。
“怎么了?”安若墨没事儿找事儿地问了一句。
唐书珧并没有回答,看着她,笑了一笑。
安若墨便也不问了,她大概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唐老爷子再怎么偏心,再怎么对他的委屈视而不见,也是他爹。这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孤单的老人往门口那么一戳,看着儿子离开,这场景确实挺戳人心肝的。
万幸唐书珧理智……她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对这样决绝的分家方式的悔意,也不知道如果一切重来他会怎么做,但至少,他没有跳下车去大哭着表示爹我们不走了——说回来,如果唐书珧真的这么傻缺,她也就要彻底撕掉贤内助的脸皮,进入不要脸不要皮不要命不要活的战斗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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