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墨听得陈氏这么说,却并不觉得意外。包子之所以是包子,是因为她相信所有的坏人都还有用。便是周氏这样一个喷起人来口腔酸碱度直逼硫酸的主儿,在她眼里也能幻化出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形象来……
其实,你想想啊,一个人嘴都贱到这个程度了,心还能有多好呢?一个真的心善的人,比如陈氏,又怎么会对着别人恶语相加?所谓刀子嘴豆腐心,多半都是欺软怕硬罢了——对着一个没法反抗你的嘴贱的人说难听的话,最后又怕彻底撕破脸自己讨不着好处,再假惺惺地表示一下哎呦其实我是个好人。
而周氏,她甚至连最后那个假惺惺的环节都越来越不屑表露了。这个家里头,谁都是她的晚辈,谁都得听着她由着她容着她……有这样的心思,她早晚都是要走到这一天的。
若不是这一回她请来的那些个族老们实在不是她的威风能降伏的住的,只怕这位老太太还要再接着作威作福下去呢。
只是,想想看那些族老们能把她怎么样,安若墨也实在觉得心里头没底儿的很。他们总不能逼安老爷子写休书把周氏给休了吧?更不能逼周氏去自裁吧?别的什么决定,对周氏这种人,能有多大的威慑力啊。
想想如今上房里头周氏哭安老爷子求的场景,安若墨是真好奇,可也是真不敢去。周氏不可能因为这事儿就丢了命——莫说她没死,她便是死了,又哪儿有祖母给孙女偿命的道理?而周氏不死,祸害就绝对不止!
且不提安若墨心里头揣测,陈氏与玉姨娘两个,也都默不作声了。三个女人在这房中等着,等一个连她们自己都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结论。
阳光从窗棂里投射进来,那一片光闪闪的白,慢慢地在地面上移动。
待得那一片日光已然不再耀眼的时候,终于有丫头跑了过来,叩门叫唤:“夫人,夫人!老爷那边唤您和姐儿过去呢!”
陈氏原本坐得一动不动恍如老僧入定,此刻听到这一声叫唤,身体却是猛然一晃,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安若墨忙看她一眼,她方才定了定神:“知道了,你回去吧。”
丫头的脚步声远去,陈氏伸出手,紧紧抓住安若墨的手腕:“招儿,你同娘一起去。无论如何,娘绝不许谁欺负你!”
“娘不被欺负便是好的了,我能被谁欺负了去?几位族老都很是呵护我哩。”安若墨道,又看着玉姨娘:“姨娘还是赶紧回自己处所一回,万一丫头也要找你过去,你不在,说不通的。”
玉姨娘也是不敢怠慢安若墨的话的,答应了便向外走。而安若墨与陈氏待了一会儿,将她脸上泪痕擦干,补了妆粉,方才向周氏与安老爷子的上房过去。
安家这一处宅子实在算不上多大,从陈氏的住处到周氏的住处,走不得几步便到了。然而刚一转过院门,陈氏便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打了个跌,还好安若墨在一边儿,及时搀住,方才没有坐倒。
也难怪她吓着了——如今这院中的情形,是安家随便哪个人都想不到的。
那最是尊贵无比的周老太太正在院子中央,笔直地跪着,肩头一颤一颤,想来是在哭。
几位族老在大敞着门儿的院中高坐,安老爷子陪在一边,脸上的神情断断称不上愉悦。
这是个什么意思?安若墨想问,不敢问,扶着陈氏,两母女在院中靠外的地方站下了。
过了一会儿,玉姨娘也赶来了,想必是得到了丫鬟去传的消息。而再等一阵子,整个安家上下的小厮丫鬟,全都聚拢在了这院中。安若墨与陈氏原本站得离周老太太还有些距离,可人一多,她们两个不得已便要往前站,待人来了个齐全,她们两个的位置便很像是这十来个人的带队领袖一般了。
堂上的大爷们大概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轻嗽一声,终于开言,声音却是大得院墙边儿上的蚂蚁都能听得分明:“周氏!你管家这许多年,不曾教养好子嗣,也不曾顺承过夫婿,更有年老糊涂,贪财好利,谋害骨肉的念头。实在是该一纸休书打发你回娘家去!念在你已然为翁姑服过孝,沾了那‘三不去’的好处,且容你在安家颐养天年!只是从今以往,这一家的事务,再不许你插上半点儿手,倘若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惹出祸患来,休怪咱们不给你情面!”
周氏便是再专横,那也只敢对着晚辈和安家老爷子撒脾气。面对真的能叫她去死的族老,她怎么敢高声大气?便是心中有恨,不甘心不情愿,也只能诺诺应了,只求族老们快些放过她。
她到底还是要面子的啊,当着媳妇孙女同全体下人的面被罚跪,莫说今后不许她夺家里头的权柄,便是还由她掌家,这面子也跌得再也寻不回了。这对一个威风惯了的人,只怕比直接打死她还叫她难受。
“如今咱们也不为难你,只你冤枉你那孙女一桩事儿,不是咱们几个说了就好的。”说话的却是对安若墨最温和的那位叔祖父:“你不若同你那孙女儿说几句,若是她愿意谅解了你,今后你们祖孙相处也轻易些。到底,你们还要靠她奉养着呢。两边儿图个和气……”
那一刻,周氏惊怒地抬起了头:“我去求她宽让?!还有规矩天理没有?!”
“放肆!你在和谁说话?!”那位叔祖父大概也没想到周氏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爆发,不由怒斥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呐?!由得你这般凶蛮!你若是觉得不必同她交代,咱们也没法子撬开你的嘴!只是你连咱们的话都不听了,也便不必留在安家族谱里了,陈氏!”
陈氏站在安若墨身边,听着两边儿说话的时候一直咬着牙,如今倏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怔,方上前一步,行了一礼:“侄媳妇在。”
“从今儿起,周氏打安家族谱里头除名。你们就当她是个老人家,养着便是了。至于什么婆媳礼仪,从今儿起,不必……”
“堂兄!”炸了毛的却是安家老爷子安顺和:“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我且问你,我们几个,是不是安家的族老?家里头是不是什么事儿,都由得我们几个商量决定?”
“可她,她跟了我一辈子,你们怎么能……”
“跟了你一辈子,也没见你教会她什么是妇道!你这软脚虾一般的汉子,若是肯用用拳头,何至于叫这家里头乱如麻,整日扯住我们几把老骨头来回颠簸?你也是七尺男儿,半分用处没有!如今却是要护这老虔婆!旁的不说,她险些连二姐儿都害死了,等你闭眼的时候,好意思去见四叔不?好意思同他说你纵容这恶妇害死了他两个曾孙女不?!”
族老搬出的“四叔”,便是安若墨的曾祖父了。这爹娘大过天的年代,即便此公已然仙逝许多年,他的名字放在安老爷子面前依然无比好使。安老爷子就算是想护着老妻,哪怕伤害孙女,也得仔细掂量一番——害死自己的孙女不打紧,害死自己爹的曾孙女,那是不孝啊,那是天大的不孝啊!
到了他翘了鞭子的那天,这事儿非但没法和他爹的在天之灵交代,也没面目去面对祖父曾祖父等一长串儿老头子啊。
“就不能……”
“不能!”族老斩钉截铁,瞥着庭院中跪着的周氏。
周氏面色铁青,双唇颤抖,叫她和安若墨赔不是,她怎么可能拉的下这一份脸来?当着人被罚跪,已经叫她羞得恨不能将脸塞到地缝儿里头去了,再给自己的孙女赔礼道歉求宽恕……
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至于什么名字被安家抹出族谱,她当然也不愿意,可还是死撑着不肯开言。
陈氏与安若墨也就站着,一言不返,纹丝不动。若是从前,安若墨表现出不给老太太台阶下的话,陈氏一定会推她暗示她,只要能维持家里头的和平,牺牲一点儿算什么呢?可这一天,连陈氏都不动弹了。
陈氏不叫她去主动原谅周氏,安若墨自然更不会自行犯贱。安老爷子在堂上与自己的几位堂兄弟说得口干舌燥仍旧无果,着急之下一眼看见安若墨,不由向她使起眼色,希望她主动跳出来说她一点儿也不恼祖母之类的,却不想安若墨干脆不抬头了,低着个脑袋簌簌落泪,全然没有半点儿给周氏搬台阶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白莲花小贱人版二姐儿复活。
作者要被捉去封闭四天,从13号下午到17号下午。更新估计没戏了,榜单的话,尽量在17号完成吧……
☆、旧病复发
安若墨既然装了死,那便决计不会抬头,哪怕安老爷子的目光能在她脸蛋儿上生生烤出一个坑来。
她当然知道安老爷子活得其实挺憋屈——一个男人,老婆也不听他的,孙女也不听他的。她们非但不听,还公然在族老面前给他甩脸子,让他丢人,让他下不来台……
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催!更悲催的是,即便她能理解他,她也不愿帮助他——比如抬头……一抬头,安老爷子是不尴尬了,周氏也好下台了,她自己却是怎么办才好?
人家都要要她的命了,这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孝敬长辈之类的美德能解决的事儿。连陈氏都不指望用爱心感化周氏了,她就更不会做这般白日梦了。周氏若真是一个你对她好她便也会对你好的人物,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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