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虽然一时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不过机不可失,一蹿一蹬就飞快地跑远了。
自己这时候跟她讲什么非礼勿视的规矩啊,现在四下无人,这丫头怎么也混赖不上自己,就该先擒住这刁滑的丫头再说!沈谦刚才一时避视,很快醒过神来,等到转回身,只看到前面一户人家门前的桅子树在轻轻摇动,而那丫头眨眼间就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这丫头说不定就是个惯犯,夜里敢犯宵禁,还潜入水中,指不定又在行什么偷窃之事呢!沈谦避开不想刚才的所见,对自己错失擒住她的良机,泛起了一阵懊恼。闹腾这一下,那混进城中善于隐匿的高手估计早就走了,沈谦不甘地扫了一眼四周,决定明天加派人手对城中进行严查。
服侍病人是个很累的活计,秦思源刚和大堂哥换班,回了从万安堂租来的房间里休息,才合上眼睛,就听到窗棂被轻轻敲响了几声:“哥?”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秦思源还是立即就听出了是阿昭,连忙欣喜地开了门。秦云昭是翻墙进来的,还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不等秦思源说话,就把自己的腰橐取下来,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布包,轻手轻脚地打开:“哥,我没打到香獐子,不过挖了这野山参!”
布包里的野山参品相完好,虽然还没有成人形,不过已经长得快有拇指粗细了,这样的参绝对能值过一百两银子!秦思源还存着的那一丝担心顿时烟消云散,这才来得及问妹妹身上的湿衣和半截不见了的裤腿:“这是怎么了,赶紧先换上我的衣服!”
秦云昭简短解释了几句:“回来时遇到宵禁巡夜的,我潜到河里去躲了会儿,裤子原来在山上就挂坏了,上岸时被石头划烂了。”
她可不傻,在回来的途中已经想明白那个大胡子为什么会突然背过身去,非礼勿视呗!似乎在这夏朝这样子就算有什么肌肤之亲了,总之对女子来说,是很毁清白的一件事。
秦云昭可不打算把这事说出来让哥哥生气,连忙又把小豹猫指给哥哥看:“是豹猫,在山上捡的,黏上我了,名字叫做叮当,还挺聪明的。”一把将叮当塞到哥哥怀里,先把他推出了房间,“大堂哥在守着伯父吧?你快去跟他说这个好消息,让他放宽心。”这才闩了门先拿哥哥的衣服换了。
第二天一早,万大夫就过来了,本来是一脸的不耐烦,等秦云昭取了那支参出来,万大夫就转了笑脸:“这野山参品相不错,我药铺也收的。你卖去别家也就是一百多两银钱,我给你个实在价,一百八十两,怎么样?”
秦思源在万安堂这几天,也了解了些事,这万大夫虽然是见钱才救命,可也是丁是丁、卯是卯的,收药材的价格确实算公道,有好些兴州附近的山民猎户拿了药材来卖,都没有说他欺价的;因此看了妹妹一眼,点点头就做主同意了,八十两抵了给大伯治腿的费用,剩下的一百两,万大夫当堂就付了银票出来。
秦云昭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直接塞到了大堂哥秦勇山的手中:“大堂哥,这个你拿着,大伯有什么要用的,你这里就可以直接买了。别吝惜钱,我回头还可以套不少猎物来卖的。”
秦永德躺在里间的病床上,听到外面几人的说话声,眼睛忍不住就酸了。这两天秦思源告诉他,阿昭回去筹钱了,让他安心在这儿养着伤,秦永德就一直提着心,阿昭这才来靠山屯,人都不熟,她能往哪里去筹钱?
今天凌晨的时候,秦永德朦朦胧胧听到似乎是源哥儿进来了,跟勇山说了些已经筹到银钱之类的话,只是那时药效上来了,他迷糊着还是睡过去了。
现在听到外面这几个人说话,哪还不明白阿昭是怎么筹到钱的。家中没有存银,阿昭竟然是入山采参去了!采参是多苦的事,深山老林里多危险,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秦永德的眼睛湿润起来。
☆、56.第56章 小怪
秦云昭从老山林子里翻山寻路出来,是到了兴州城外的另外一处方向,因为这边离兴州城还近些,她也没有再赶回靠山屯了,直接就进了城。现在虽然一身衣衫破烂得跟乞丐有得一比,因为没有随身衣物可以换,只能把秦思源的一套衣物穿上了,束在身上有些宽大,还长了一大截。
穿着哥哥的衣服不是回事儿,这样回靠山屯也容易引人非议。秦云昭想起何掌柜的铺子似乎也有几件成衣卖,决定临时先买上一套成衣。本来想把小豹猫叮当放在哥哥身边,可小叮当乍然在白天里看到这么多人,死活勾在秦云昭肩膀上不肯下来,秦云昭索性带了它一起过去了。
何掌柜见是秦云昭来了,听了她来意,连忙带她进了房里,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找了出来,稍微改了下,就送给了秦云昭穿:“是我以前做姑娘时穿的,才晒洗过,秦姑娘要是不嫌旧,就先穿着这一身吧,将就着穿回你家里再换了就是。这几件旧衣服,秦姑娘千万不要跟我谈价钱,下回来多照顾我生意就是了。”
秦云昭客气谢了,正跟何掌柜闲聊了几句,前面门店上就传来一声拖长的叫声:“何花──”
何掌柜脸色有些难看,急步走了出去,虽然不情愿,还是对着来人低声叫了一声:“相公。”
何掌柜的老公?秦云昭慢慢走了出来,打眼就先看到了一个带着儒巾身形瘦削的年轻男人,难怪不见他来这店里当门立户,看这头上的儒巾,原来是个秀才啊。
刘宏文正在焦躁,一见何花出来,劈头盖脸就先骂了过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相公?我问你,昨天怎么没见你送银子过来?你不知道家里等着要用吗,害得曼娘差点要拿她首饰去当了!”
何花低了头,轻声地解释了一句:“昨天店里接的活计,我一直在忙着,没来得及……”
刘宏文直接打断了妻子的话:“昨天没来得及,那今天怎么不送来?你是不是挣得几个钱,架子也拿大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你再做得大生意,也就是一个商女!要不是看你早年就跟了我,我非得把你休了不可,没得在外面抛头露面丢我的面子!”
这什么人呐!一边问着何掌柜要钱,一边又嫌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秦云昭这几回接触下来,也知道何掌柜为人极好,做生意也很上道,见她这么被编排,忍不住就出了声:“何掌柜,今天你是不是有事啊?那布料我就不买了,衣服也拿到别家去做算了。”
何掌柜微微一愣,已经明白过来,这秦姑娘在帮自己。刘宏文听得是少女的声音,一时不好发作,等到秦云昭站了出来,刘宏文更是张了张嘴,上下打量个不停。
何花眉头一皱,连忙用身子挡了过来,伸手在荷包里取出了二两银子:“相公,这个月又要进货了,我手上并没有多余的活钱,这二两银钱你先拿去吧。”
刘宏文视线被挡,一时也不敢孟浪,只得不甘地把银子捏进了手里:“剩下三两,最迟后天就给我送来!我诗文正得教谕赏识,还等着要请教谕和同窗会诗呢,你记下了!”这才不情愿地转身走了。
何掌柜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肩背有些垮了下来,旋即又提起了精神转头看向秦云昭:“刚才多谢秦姑娘了。我家里……让秦姑娘见笑了。”
“哪有,是我要谢谢何掌柜送我这身衣物才是。”难怪何掌柜一直不谈她当家的事情,而是自己在这店里支立门户,秦云昭避而不再谈刚才的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各人的私事,却是不好交浅言深的。
把何掌柜做好的剩下几套迷彩服打进了包裹,秦云昭付了手工银子,把包裹一挽,抱着叮当就出了门;她要先把哥哥的一套衣物还回去,然后吃了中饭,就回靠山屯,把大伯已经在慢慢恢复的消息带回去。
才走进那条卖毛皮的巷子,一家店面里横里走出一名少女,粉色绣白梅的蝉丝纱衣,累珠叠纱茜红裙子,肤白眉翠,秀色明艳,身后还跟着个丫环,打眼见到秦云昭,眼露惊异,招手让丫环附耳过去。
兴州风气还算开放,富贵人家的小姐们时有出来逛街的,也不用戴帷帽,这样的小姐丫环在街上很多。秦云昭不以为异,继续走自己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喂!站住!”。
那少女带的丫环一路急跑到秦云昭面前,冲她不悦地喝斥了起来:“你耳朵聋啦!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
秦云昭随意答了一句:“我不叫‘喂’!”身形微微一闪,就要绕开那丫环继续走。那丫环连忙张开手臂拦住,秦云昭皱起了眉头:“好狗不挡道!”
丫环脸色涨红了起来,张口要骂,身后那明艳少女已经赶上前来:“你是哪家的毛丫头,怎么这么不知规矩!”
“规矩就是直接叫一声‘喂’,然后平白无故地拦着不让我走吗?”秦云昭平常虽然不毒舌,可要说起来也不怵着谁。
那少女神情一滞,目光在秦云昭的脸上审视片刻,扫过她一身明显泛旧的寒酸衣裙,脸上的倨傲压过了那一丝嫉妒:“我不跟你这种粗野丫头计较,我问你,你手上那只猫儿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