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哥哥在马车那里等着自己了,秦云昭连忙几步小跑了过去,迎着秦思源诧异的目光,先跳上了马车:“哥,咱们先回去吧,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她耽误了这些时间,怕回到靠山屯要到擦黑去了。
秦思源扫了眼妹妹那身陌生的衣裙,忍住了升到喉咙里的疑问,先把马车拉了出来,扬鞭出城去了。
沈谦不想大张旗鼓地招人眼,就调了自己的一队亲卫过来,沿河进行搜索,亲卫们顺着河水一直搜到城外头去了,都没有发现,大多就猜测,将军说的那个小姑娘八成是在河底哪处被水草缠住了,一时没被看到,可能过得两天,就会浮上来了。将军还要知道那小姑娘的来历,也只有那时,再捞了尸身起来,寻人来认尸了。
亲卫队长靖风把结果回报了沈谦,沈谦皱了眉头挥手让他先下去了。战场上他自己就杀敌上千,可那是敌人,这小姑娘却是夏朝的百姓,虽然有罪该罚,却绝对罪不致死,沈谦的心里忍不住内疚起来。
自己一念兴起,这一插手却让那小姑娘命赴黄泉,实在是始料未及,可当时那种情况下,那小姑娘诬赖自己非礼,自己那一推也实在是下意识所为……
一推?沈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自己虽然心中嫌恶,可那一推却还是留了力道的,桥栏亦有半人高,一推之下不是应该撞上桥栏就停住了吗?怎么就会翻过桥栏掉下河去呢?
沈谦心中生疑,把靖风又叫了回来:“带几个人跟我再出去一趟。”重新走回那石桥边仔细打量着桥栏。
正巧两名行人走过,一人就谈起了今天在石桥上发生的事来:“说来也是可怜,今天有个天仙似的小姑娘,就在这石桥上被恶徒纠缠,那恶徒见人多仗义,强抢不成,竟然下狠手将小姑娘推坠河里去了!”
“我的老天,青天昭昭的,咱们兴州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那恶徒可被抓了见官?”
“那恶徒当时怕出人命,也跳下河去寻人了,后来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沈谦已经换了一身衣衫,那人当时也只顾看着秦云昭去了,对沈谦并不怎么注意,只管说得口沫横飞,又把恶徒“亲切”问候了好几遍;沈谦站在桥栏边听着,脸色不由青了青。
靖风也听了满耳朵,这才知道为什么将军要他带亲卫沿河寻人,将军向来惜民,定是路见不平伸手相助,见沈谦脸色不好,连忙上前劝了一句:“将军也不用过于纠结了,将军虽有心伸手相助,奈何那小姑娘实在是时运不济,这也是她的命。”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沈谦的脸色更是完全黑了。靖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劝解,将军还是放不开心怀,猛然福至灵犀,想起刚才那路人说的是“天仙似的小姑娘”,难不成将军这是起了森森的惜花之心?
靖风正在胡乱猜想,军医署里惯常给他送药的一个药童恰好经过,见了他连忙尊敬叫了声“靖风大哥”,靖风刚要张口寒暄,沈谦转头看到药童,已经眼睛一亮:“你叫什么名字,站过来。”
药童这才看到沈将军居然也在这里,又是吃惊又是欣喜地站近前去:“将军,我叫李树根,是常跟着万大夫的!”沈谦是他心中的大英雄,在军医署他也只是远远看到过几回,这般专门找着他说话,让李树根心里乐开了花,肩背挺得格外直。
“唔,李树根,你有多大了?会不会凫水?”沈谦看了下李树根的个头,觉得跟今天那小姑娘的个子差不多高,不如找他来试验一下?
☆、49.第49章 细算
李树根今年十三岁,男孩子这时还没开始拔节长个子,跟同龄的女孩差不多高,而且会水;沈谦当即就定了主意。虽然不明白沈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李树根还是依言配合。
抱到怀里是不可能的,沈谦把李树根拉近身前,回想那时的动作和力度,推了他好几回,每回李树根都是不轻但也不是很重地撞在了桥栏上,没有一回翻下去的。
沈谦忍不住问他:“我这么推你,你真的不会翻下河去?”李树根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老实答道:“回沈将军,这不可能啊,这桥栏有这么高呢,你是推我又不是提着扔我,我怎么会越过这桥栏翻下河呢?”
这么说,那丫头是故意的?想到那丫头先给自己装蒜,后来又假意装得楚楚可怜,最后更是反诬自己一口,沈谦心中一动,吩咐靖风取了十两银子送给李树根作谢礼,然后发了话:“带人沿河的上游走,打听今天中午是不是有个小姑娘一身水地从河里上岸!”
天气虽然热,可要是谁一身湿淋淋地走在街巷里,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何况是一个小姑娘。秦云昭虽然尽量小心避开人了,还是被几个住在巷子里的街坊看到了一眼。
靖风这一打听,很快就把事情打听了出来,连她换了衣服后谢了那大娘二两银子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换了衣裳后这姑娘往街巷中一扎,就不知道她走去了哪里了。
沈谦听得靖风回报,知道那丫头其实会水,并没有殒命,心里的内疚是消失了,可一想到这丫头忒得刁滑,居然大大摆了自己一道,心底的怒气就腾腾涌了上来,又扎扎实实地闷在了胸口;到现在为止,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刁滑丫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呢!
要为了这么一件事一个人动用兵力去搜,对沈谦来说,又着实犯不着。沈谦此刻只得把那口气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恨恨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这刁滑的丫头,千万别再教他碰上!否则,哼!
“哼!要不是看那朱三往这边来了,周围又堵了那么多人,我非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秦云昭坐在车辕上,气忿忿地跟哥哥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秦思源搔搔头,觉得妹妹嘴里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坏人,换谁要是瞧见妹妹敲晕了人家的头,又从人家身上摸走了荷包,都会认为妹妹是抢劫的人。
不过这话秦思源可不会说出来,只是安慰开解秦云昭:“算了,阿昭,哥知道你在心疼那两百多两的银票,不过咱们上山多打些猎物,用不了多久也能攒回来的。施六儿那事儿,咱们没有证据,暂时也别说,心里多注意些吧。”
一想起那两百二十两的银票是真正泡了汤,秦云昭就觉得心塞,不过想起自己发挥小白花的天赋狠狠摆了那大胡子一道,这才好受了一些,也不知道那大胡子是不是兴州人,今天她演了这么一出,他这调戏小姑娘未遂,毒手摧花的恶名可是背定了!
秦云昭刚才跟哥哥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是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会儿以她的身手,要硬碰硬的对上那大胡子,她心里还真没有底。不过硬的不行可以先来软的嘛,敢跟她对上,哼哼,可得让他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是吃不了兜着走!
兄妹俩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了,兄妹两个把给宗南山买的生活用品先搬进了自己的房间,秦思源先去喂马,秦云昭就按先前跟哥哥商量好的,从哥哥和自己分得的二十五两卖香獐子的银钱中,拿了十两出来送给大伯做家用。
秦永德不肯收:“原来就拿了你们一百两银钱做家用了,阿昭你还送什么,你自己拿着用吧。”
“一百两一百两,那一百两现在在哪?咱们还交了一笔银子出去呐,不要家用,你叫我从哪儿变出白米白面来尽着人家吃好喝好?”张氏见秦云昭这兄妹俩这么晚才回来,觉着这两人今天是去城里耍子去了,野物也没得,柴火也没打,今天算是放空了一天。
李芬坐了小月子,家里的事就是张氏和刘翠翠分着做,张氏今天做了不老少的事,身体一累,心情更坏,见秦永德还推着不肯拿,忍不住就念唠了起来。
今天张小旗来了家里,通知了秦永德一件事,靠山屯要在小沙河沿岸修水利工事,原来有一段河堤年久失修,怕万一涨水会冲垮河堤淹进村里。
靠山屯也是兴州屯粮的大产地,兴州军一直对这几处屯田很重视,因此张杰跟上面找了一笔拔款,又决定每户摊点银子,把河堤重新修好,另外再架上两架水车,一个碾房,也是为屯里的百姓谋福利。
按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来算,两男抽一,独丁也是抽一,不去也行,不去出工就出钱,一丁算五两银子。秦思源虽然暂时没有把户籍落在秦永德家,可人是住了进来。算进秦永德家里,就是他家要出两个劳力,不算进去,秦思源也要去出工。
秦永德舍不得侄儿年纪还小就去做那累人的工,因此就跟张杰说了,按他们合做一家来算,秦家出一个劳力去修河堤,另外再出五两银子。秦永德当时就让张氏取了五两银子出来交给张杰拿去了,张氏认为这钱是替秦思源交的,正心里老大不痛快呢。
秦云昭听了张氏这一通念唠,哪能让大伯家里来出这个钱,坚决把那锭十两的银子放在炕几上不肯收回来,自己推说饿了,拔脚就走了出来。
秦永德其实也在愁银钱,张小旗今天来还说了,把小沙河这水利工事一修起来,明年就组织屯里再开一片荒地,开了荒,那地屯里就要拿出来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