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添了柴火,将水倒进去烧开了,然后加了陈醋、红糖和生姜进去,等翻开几滚,熄了火先舀了一小碗出来,捧到旁边的小凳子上搁着:“向大哥,稍微等一等,一会儿就放凉了的。”
向晨峰喝过的醒酒汤是酸辣的,倒是没见过这种做法,索性找了张小凳子也坐了下来,正好方便跟阿昭说话:“阿昭,这是什么汤?也是醒酒的?”
“嗯,姜糖醋汤,不仅醒酒,还可以减少酒对人身体的损害。米汤加白糖,或者是葛花煎汁,也是挺好的。”秦云昭认真给向晨峰解释了,“你年纪还小呢,还不能多喝酒,对身体不好的。”
阿昭,你是在关心我吗?向晨峰怔怔看着秦云昭转身又去找盆子盛汤了,默默在心里念着,刚才被秦明月激得想即刻找阿昭问的那一句话,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云昭姐,你怎么坐这儿啊!”容渊从前面转回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外面的这两人,觉得向晨峰直愣愣看向秦云昭的那目光格外地刺眼,嘴里已经半真半假地埋怨着,“向大哥也真是的,要说话怎么不进去说?这是风口地呢,云昭姐今天累了一天了,坐在这风口地容易着凉的!”
向晨峰一起身,就迎上了对面而来的这少年毫不示弱的目光,那里面包含了浓浓的警惕和提防!向晨峰心里突然就舒畅了起来,移开目光并不去看容渊:“是我疏忽了,阿昭,你赶紧先进屋里去吧。”
秦云昭刚找到一只合适的盆子,把锅里的醒酒汤都盛了出来,听到两人说话,随意答应了一声,端起先前那只小碗递给向晨峰:“汤应该可以喝了,向大哥你试着喝吧,小心别烫了嘴。我去前面送汤。”
向晨峰从秦云昭手里接过了碗,果然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容渊下意识露出的嫉妒,只是秦云昭一扭头,容渊就换回了原来的表情:“云昭姐,你去厨房再吃点儿吧,外面的事我来张罗就行。”
应该外面那一席也吃喝得差不多了,秦云昭想了想,吩咐容渊端了盆子送到外面去,又拉住他格外交待了:“记着要小心看顾好我哥,他的伤才好的,可不许他多喝了!”否则你就小心挨揍!
秦云昭顾着向晨峰在这里,给容渊留了面子,不用她说,容渊已经从她眼神里看清了那威胁,头皮一麻,连忙低头应了,掩下了眼中意味不明的眸色,心里忍不住轻怨了一句:还是会害羞的阿昭招人喜欢些啊!
剩菜秦云昭是不要的,包括专门多做出来的一些,都给帮厨的大婶大嫂们打包带了回去。格外多做出来的红烧狍子肉,给大伯家、张小旗家和向晨峰那里也一家送了一钵子。
侄儿的伤没事了,自己的腿也挺好的,秦永德今天难得开心,一没注意就有些喝高了,秦勇山只好套了马车,把他和秦明月一起先送回去,回头再来帮源哥儿这里收拾、归还桌椅盘盏什么的。
秦永德一进车厢里就躺下了,睁眼见女儿坐在自己旁边守着,醉中就感慨起来:“月儿,爹今天真是高兴呐。源哥儿和阿昭有福气,虽然受了不少磨难,但是得遇贵人相帮,如今总算是平安过来了。
你二叔的儿女都有出息,半大的孩子,能自己养家,还盖起了这么好的新屋,不容易呐!我可算是放心了,就是以后去了下面,见到你二叔,我也能……”
“二叔早已经死了,爹!你老说这些话做什么,有什么意思!”席面上人来人往的,秦明月也是要面子的,并没有闹出什么妖蛾子,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这会儿都散了席了,还听到爹对着自己把源哥儿和阿昭一顿好夸,秦明月心里的闷气顿时压不住了。
秦永德醉后的兴致一下子就被女儿给打断了,见女儿脸色沉沉的,想着她过些日子就要嫁去杜家了,偏又不是正娶的,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受杜家正妻和嫡子女的气,心里不免心疼她,因此并没有呵斥秦明月,反而有些小心地讷讷解释着:“月儿,爹没多大志向,就是喜欢看着一家子兴兴旺旺、和和美美的……”
“那是她家不是我家!秦云昭家里倒是兴旺了,和美了,我家呢?”秦明月一眼从车窗里瞥见向晨峰跟着张杰一家子也告辞出来了,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立在门口送客,向晨峰看着秦云昭笑得那温柔劲儿,心里就止不住地暴躁,“我家都被她带着白煞给搅和了!你把娘也休了,把二哥二嫂也骂跑了,咱们家现在这样子,你就开心了?”
秦永德骤然被女儿这么劈头一问,先前舒畅的心情一棒子就被打散了,心里被堵得难受,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沉沉地叹了口气,哑了嗓子不说话了。
本来想着秦明月过段时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秦勇山闷声赶着车并不想搭话,爹这些时日心情都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才开心了这么一回,结果就这么被妹妹几句气话给大刺刺地堵得又在心里闷了气,秦勇山也有些动气了:
“明月,你怎么跟爹说话的!那些事是爹的错吗?娘难道不是我的亲娘?可她做的那些伤阴德的事,让咱们怎么能昧着良心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世上的事,大不过一个‘理’字去啊!”
“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无理取闹了?!”张氏做的事,秦明月是知道的,现在被秦勇山提起来,只觉得自己面皮有些发烫,口气立即更加不好了。
“有理没理,你自己知道!”秦勇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成天怨这怨那的,你自己也不看看,你跟人家阿昭比,人家是什么样的,你又是个什么样儿!家里的活计,你揽过一手没有?不管这家里咱们每天多累多辛苦,你只管弄你那几个花花蝶蝶的帕子、荷包,样事都不肯沾一手!端起碗吃现成的饭,吃完了放下碗了还要骂娘,你还有理了你?!”
☆、148.第148章 争吵
早先秦永德还在家里商量着说让秦明月今天一起帮忙接待下客人呢,李芬勉强应了,结果今天秦明月一来,就沉着脸坐在一边喝茶吃瓜子的,哪怕见人来得再多,上席面那会儿再忙,她屁股就像粘在凳子上一样,一直坐着等到开饭了,直接就上了席,比人家来做客吃席的还不如,人家还搭把手放菜呢!
偏偏石头今天又无意在秦勇山耳边说了句:“勇山,你妹子今天怎么了,板着个脸像谁欠了她一屁股债似的,好歹源哥儿也是她堂哥啊,这么近的亲戚,源哥儿家里今天是做喜事,她怎么兴这样子呢?”
秦勇山当时听了就不顺气,石头虽然跟他玩得来,可也是外人,秦勇山碍于面子,只胡乱捏了个由头敷衍过去了;可这会儿听到秦明月还对着爹说出这些话,秦勇山就忍不住生了气。
秦勇山这话有些重,秦明月刹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是,秦云昭什么都好,什么都比我强!我知道你和大嫂跟她亲热着呢,见天儿的摆着笑脸捧上去,不就是因为她会隔三岔五地给你们扔些野物吃!”
秦勇山的话重,秦明月这话就更伤人了,说得好像秦勇山两口子跟源哥儿和阿昭的感情交好,就是像狗一样围着人家摇尾巴,等着人家给口肉吃似的,秦勇山登时就动了怒:
“你以为你一辈子就是窝在自己房间里,做那几个针指过日子了?叫你做个菜你嫌油烟子熏着,来个客你不会招呼,你懂不懂人情往来,你懂不懂亲戚情分?我和你大嫂为什么会跟阿昭亲热,你看人家阿昭是怎么做的!请咱们过来给她帮忙,又是感激话说得窝心,又是送这一份菜做谢礼,人家……”
秦勇山话没说完,一样东西就擦着他的身子被秦明月扔下了马车,“哐”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随着陶钵子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满满一钵子红烧狍子肉掉得一摊子,肉汁淋漓四溅,香气马上四散开来。
秦勇山一紧缰绳勒住了马,猛地回头看向坐在车里的秦明月。秦明月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什么精贵的谢礼,我不稀罕!是,我什么都差,什么都不会做,我只会给家里丢脸!她那么会做人,你干脆认她当亲妹子好了!你这样子的哥哥,我也不稀罕!”
“你!”秦勇山转过身气愤地扬起了手。
“勇山!”一直闷着气的秦永德现在脸色奇差无比,但也及时喝住了秦勇山,“明月这会儿钻了牛角尖说气话,你是当哥哥的,不要跟她计较!算了吧,横竖……明月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门子了,你是当哥的,宽容些,算了……”
秦永德想着女儿要去给人家做偏房,做小,这花儿一般的年纪,硬生生地就要比人家正头妻子低上一头,心里就觉得愧疚,觉得这样的亲事对不起女儿。
秦勇山听出父亲那复杂的、想补偿的语气,气得张口就想把秦明月假装寻短见的事给抖出来,秦明月却已经抢先开了口,还把脸凑了上来:“你是我大哥,你只管耍威风教训我,你打啊,打啊!你打死我算了,反正娘走了,这家里就没有一个心疼我的,你们一个二个都嫌我和娘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今天索性打死我得了!”
“明月,够了!”秦明月提起张氏,把秦永德心窝子又狠狠戳了一下,秦永德听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我叫你哥让你,是因为他是大的,该让着小的,你要是再这么胡闹,我就先在家里好好管教管教你,没的把你放出去丢咱老秦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