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的心情,但又能怎么样呢?
谁知他接下来的话把我吓一跳,他说:“我知道你在找机会出城,却不知为何总是无功而返。”
他是怎么知道?连肃肃的丫环也不明就里,只是奇怪为什么每次公子说外出游历,总是当天就回来了。
兰京看到我的惊讶,扯起嘴角:“兰陵,我无心刺探你的意图,但我看得出你心不在此。我只求你下次离开带上我们。你必是遇到什么困难,所以两次都失败而回。我们可以保护你,你提供方法。出了城,各奔东西。”
又有一个人要搭伙,不,应该是七个。我这是不是在导演“越狱”啊?我的天啊。这么多人,怎么走啊?太扎眼了。
兰京见我为难,道:“放心,最近高澄除了忙着吞并两淮,还在计划收复被西边魏国占去的颖川。再者他日日流连东柏堂,所以你们在城门所发生火争执,他才不得而知,却早已有人禀报于我了。”
原来是这样。“我跟骆夫是同乡,因有间隙,所以几次不得出城返乡。”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骆超虽有兵权,但战势一开,高澄的战线如此之长,他必要带兵离京。到时会有机会的。你等我伤好,一起筹谋!”兰京道。
第二天,府内便得到消息,高澄派遣太尉高岳、大行台慕容绍宗和大都督刘半生等率军10万攻打颍川长社城。
二个月后兰京告诉我,大将军骆超也被派往淮南支援辛术,而其夫人会返其家乡安顿。这样就太好了。
于是我们决定十日后离开。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让兰京他们以给东柏堂送膳为由,跟我们先后出府,换了衣服,汇合来到城门。
跨出城门,正庆幸一切顺利之际,却突然看到黑压压一众官兵站在城门外。柳萱与一位年长的将军站在队前,我直觉此人应该就是骆超。我大惊,看看兰京,你不是说他们都走了吗?
柳萱望着我露出一抹冷笑,向边上挪了两步,身后露出一人,正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好像欣赏猎物般地看着我们,他是……渤海王高澄!
我的心霎时冰凉,刚要往回退去,后方也被一队官兵围堵,截去了归路,天要亡我啊!
“孝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高澄开口,就好像讨论天气一样轻淡,“兰将军,你也在啊?是特意出府为本王送膳吗?膳盒呢?”
兰京脸色惨白。
还是肃肃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拱手道:“孩子儿正要出城与师父游历,沈医工他们特来相送。”
“哦?”高澄挑挑眉,“你有幸拜得当世第一高人为师,为父也与有荣焉。只是至今未能当面致谢,甚为失礼。就趁今日当面为你拜会感激吧。你与他相约何处?何时?”
我真的懵了。肃肃还算镇定答道:“师父只让我在城外相候,他自会找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不喜徒儿多问。”
高澄点头表示理解:“高人一向如此。恰巧为父今日有空,就陪你在此恭候吧。”
肃肃道:“多谢父王。只是师父不喜人多。父王可否谴退兵马?”
高澄笑了,笑的我发毛,他道:“你带的人也不少啊,天机老人会喜欢?”
父子俩就在这儿打着哑迹,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什么天机老人。
高澄问道:“孝瓘,你师父是不是迷路了?”
肃肃拱手道:“禀父王,师父一向行踪飘忽,只怕此次又向前两次一般有事耽搁不能如约前来。孩儿会与他另约时间。咱们先回府吧。”
高澄重重一拍椅把,起身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到了如今,还敢欺瞒父王?是天机老人行踪飘忽,还是你们另有打算?”
柳萱早已按捺不住,跳出来道:“王爷,根本没有什么天机老人。四公子一向与沈兰陵亲厚,明知他们是细作,还一再包庇。如今还要跟他们一并投奔敌国。”
“放肆!谁敢质疑家师?”肃肃喝道,一掌打在高澄之前所坐的椅子上,椅子应声而裂,众人皆惊,连我都不知道肃肃什么时候功夫这么好了?看来天机老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对柳萱道:“你说我是细作吗?堂堂大魏渤海王之子,身份显赫,还需要投奔谁?”
高澄闻言,瞪向柳萱。柳萱立即软言道:“四公子自不会是细作。但公子忘了吗?当日我们曾一同在玉璧,沈兰陵不但为韦孝宽治病,还教他打败献武王,以至献武王含恨而终。她又籍送你返回之名,打入王府为韦孝宽做内应,她不是真心对你好,只是利用你。”
“放屁!”
“胡说!”
我跟肃肃同时喝道。
我对高澄道:“王爷,她胡说八道。草民一行是曾流落玉璧,但当时草民并不知公子身份,也不知道老王爷正在城外讨伐。草民只是医工,不问世事,只懂救人。哪懂什么打仗?骆夫人当时也在。如果草民是细作,老王爷怎么会让我治病?而且全府皆知草民不识字的。”
“不识字?沈兰陵你忒谦虚了,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心思慎密就属你最聪明。韦孝宽要不是靠你出主意,早就城破了。所以唯独对你礼遇有加。”
我怒极反笑,“我怎么记得是你给韦孝宽治病最多,平时你最亲近他,最喜欢主意的也是你,想必今天王爷也是听了你的主意才来的!”
“你……”
“够了,”高澄道:“颖川战事胶着,数攻不克,容不得半分闪失。既然你们都有通敌之嫌,来啊,一并斩了。”
肃肃扑咚跪下:“父王,兰陵不是坏人,您若要斩杀他,请先杀了孩儿。没有她,孩儿早就死了。”
“你……”高澄怒道。
骆超亦下跪道:“贱内即便有错,终究一心向着大魏,大义灭亲,及时阻止他们投敌的奸计,还望王爷看在老臣多年征战,没有劳苦亦有苦功的份上,饶恕贱内。”
高澄一把将他扶起,正要宽慰,我急忙道:“老将军情深意重,令人感动。只可惜真情错付,可知令夫人今日此举既不是为大魏,也不是因为您?她完全是为了得到另一个男人的欢心?”事到如今,柳萱你别怪我了,你要我死,我不可能傻傻坐以待毙。
“你……”柳萱也慌了。
我不让她插嘴,继续道:“今日之事说到底是渤海王府之事。就算我们昔日流落伪魏,她为何今日揭发?为谁揭发?即便她曾是王府丫环,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王府之事轮得到你骆府的夫人费心吗?她的心思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骆超面色一变,高澄也听出端倪,上前就给了我一巴掌,耳膜鼓鼓作响,肃肃急忙挡在我前面,隔开高澄。
我擦去嘴边血渍,索性惨笑道:“难道王爷不知自身魅力吗?若不是为您,柳萱为何一再陷害燕夫人。如今燕夫人都去世了,她还不死心,不惜陷害同乡来讨好您。她跟我们一样到过玉璧,如果王爷可以信她放过她,为何我们就是细作?草民不服!”
高澄阴沉道:“就算伪魏一事有待查证,你们勾结梁国降将兰京总是不争事实,你还有何话可说?兰京!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细作,私自逃离?”说着向兰京走去。
兰京扑咚也跪下,惊恐说道:“王明鉴,王待兰京若上宾,有情有意,岂敢背叛?只因日下发现医工沈兰陵行踪鬼祟,为查明实况,故作亲近,果然发现其为西边细作。今日与其一并出城,实则想为王引出其余党,一并歼灭。兰京还望凭借此功再向王借兵回国,岂敢有二心!”
高澄放声大笑,我不敢置信地望着兰京,为了活命,竟然如此轻易就把我卖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苦笑着倒退两步。也对,我跟他才认识多久,有什么生死之交的情意可言?乱世之中,保命都难,何况人情更是凉薄。
笑毕,高澄说:“沈兰陵,事到如今,不止一人指证,你还有何话可说?你们就是伪魏细作,还妄图蛊惑我四郎为你们投敌打掩护,实在罪该万死。”说着抽着了宝剑。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凭肃肃死死抱着我的腰,没用的,只需一剑挥断我的颈项,肃肃根本挡不住。
突然身旁传来惨叫,我一睁眼,血溅了我一脸,宋文扬捂着断臂凄厉惨叫,血流如注。高澄一剑斩断他的左臂,又挥剑斩向杜老。
我大惊,一下扑过去,死死拉住他提剑的手腕,被他一掌挥开,我又扑上去,死命抱住,喊道:“王爷要杀就杀我,他们从未去过玉璧,当日只有我跟柳萱去过,不关他们的事。”
高澄怒道:“沈兰陵,如今长社城数攻不克,其防御之术与玉璧相同,本王若不杀你,岂不落得与献武王一样的下场?”
我脱口喊道:“世上没有攻克不了的城堡,再牢的防御也有弱点,只是你没找到而已。”
闻言,高澄落下手中的剑,看着我说:“你有方法?”
我意识到说错话也来不及收回了,而且现在也没退路,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战略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任何方法都要配合天时地利还有执行的指挥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