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拿出一片消炎药,又倒了一碗麻沸散,给他,“三个时辰后,吃一片消炎药,如果他难受,就给他喝这个,就镇痛麻痹的作用,能减轻他的痛苦。至于能不能撑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我把一壶干净的水也递给他。那伍长都接了过去。
我又去看赵东葆的伤,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治了。先消炎吧。
回到休息处,已经很晚了。我很累,却辗转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我请来杨主簿代笔,让他帮我给韦孝宽传一封信。我想了一夜,俘虏营的情况一天也不能拖了,既然刘郡守不肯作为,只能找韦孝宽了,他不是个残暴不通情理的人,加上我的几分薄面,应该会有所回应的。
杨主簿装好我口述的信件,找人去送,告诉我,快马加鞭,来回不出五日就应有回复。我舒了一口气,感觉看到希望了。
没想到的是,当天傍晚,刘郡守带了不少人,浩浩荡荡闯进俘虏营。
他用帕子捂着口鼻,一脸不屑望着我,我正要见礼,只见他一挥手,从外面押进一个人,扔在我面前,我仔细一看,竟是杨主簿!被打的皮开肉绽,趴在地上。
“这是干什么?”我看向郡守。
刘郡守冷哼一声,拿出一封信丢给我,正是今早我让杨主簿写给韦孝宽的那封。让他给截了?怪不得一副我想打小报告被他抓个正着的模样。若是平时,这样越级汇报,我也不耻,但如今的形势,是他逼的我不得不这样做,还打了杨主簿,当真无法无天了。
我沉声道:“刘大人,玉璧之战,能得韦将军视为朋友,是草民的荣幸,如今朋友之间互通信息,大人也要过问吗?”
刘郡守阴阳怪气道:“神医深受丞相和大都督器重,刘某岂敢过问?只不过玉璧乃刘某管辖,城内大小事宜,神医可与刘某协商,何需劳烦两位大人?刘某受朝廷恩露,岂是不为朝廷分忧办事之人?沈医生何故陷刘某于不义?”
这么说他看过信的内容了,顿时一股隐私被侵犯的怒火冲了上来。
“刘大人!既然你知道,韦都督是你上司,我是丞相的客人,你有什么资格敢拆我的信,还敢大言不惭跑来责问我?杨主薄官没你大,但也为朝廷效力,他安排我与你的上司通信,你有什么不满,你是不满韦大人,还是不满丞相大人,却把气撒在杨主簿身上?”
“你!你……”刘郡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我在职场打拼多年,虽然不喜欢竞争,但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一套也看过不少。
“你什么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下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帮你申诉一下。”我故意怎么说。
“你,满口胡言。”刘郡守一甩袖子。
“我满口胡言,还是你敢做不敢认啊?”我一指地上的杨主簿,“他不是你让人打伤的吗?我的信不是从你身上拿出来的吗?你怎么知道信的内容?你敢说你没偷看我跟你上司的信件吗?”
刘郡守半天不语,我感觉他正在冷静,清理思路,他越清晰,就越对我不利。毕竟我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有用的东西能威胁他。说起来他比我更亲近那位丞相大人。
只听他缓缓说道:“神医不必动怒。冒犯之处,他日刘某必当着丞相与韦大都督的面亲自向神医赔罪。不过如今,大战刚歇,高贼仍然伺机反扑,城内不乏细作。为保国本,刘某不得不严加防范,故此玉璧城不论进出,皆由刘某亲自把关。大乱初定,一切有待整顿,但人手匮乏,一时难以改善。即便神医找到韦大都督和丞相大人,也未必能即刻解决。况且两位大人日理万机,公事繁忙,如此小事,刘某定当全力以赴。”
算了吧,如果你配合,我何必写信这么麻烦。
但是他的话也很明确,没有他的同意,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别说告状,影响他的前途。
我对刘郡守说:“既然如此,还请刘大人给个明确时间?”
他还打官腔:“刘某说了,百废待兴,人手匮乏,需要时间来安排,神医不必如此心急。即便朝廷派人前来,也非一朝一夕之事。”说罢欲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他一脸厌恶,我也对他那股怪味反胃,但仍然说道:“杨主簿怎么办?莫名挨了一顿打,还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他究竟做错什么了?难道给我跟韦大人送信是错吗?”
地上的杨兴钰弱弱说道:“下官不敢!”
郡守干咳一声,不得以向众人道:“本官一时不察,听信传言,错怪了杨主簿。杨兴钰尽忠职守,向来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今赏绢布五匹以作嘉奖,官升一级晋主簿郎,安心养伤五日,待伤愈后立刻上升。来人啦,还不快将杨大人抬至孙医令处医治。”
二个士兵将杨主簿抬走,刘郡守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下神医可满意?不过还望神医谨记,玉璧城内还是以刘某的话为重。”说罢,怪笑离去。
我瘫坐下来,看来他在这里真的只手遮天了。
我问展昭:“能不能找到五百只信鸽?”
展昭有些疑惑:“信鸽?沈医生说的可是战鸽?”
差不多吧,我点头。
展昭说:“此处战鸽均归郡守府辖下管制,如要借用,郡守肯定还会知道。且战鸽不足五百。”
我说:“当然不能用他的鸽子,能不能另外找一些?”
展昭摇头:“野鸽不易训化,未必能通传信息。”
我道:“这个我知道,我主要还是想分散郡守府的注意力。”
展昭:“您的意思是,在野鸽中混有战鸽,以确保信息可以传到韦大人手中?”
我点点头:“对,不过不完全对。信鸽固然要用,但为了确保万一,我指望的是你!”
“我?”
“对。你想五百只鸽子同时飞天,何等壮观?肯定吸引全城注意,即使郡守要全部射杀,也要耗费不少时间。且不谈会不会有漏网之鱼飞到韦大人手上,单凭这个时间,就足以让你出城。以你的身手,可以避开守军吧?”
“沈医生,果然好办法。若在平时,守军严密,没有郡守指令,我也不能轻易出去,如果被满天战鸽吸引,的确有机可趁。”
“对,还要趁着日落时,光线昏暗!你去准备准备吧。”
“沈医生,韦都督临行前一再嘱咐属下等保护您,如今却要属下远离,属下怕……”
“不用担心,不是还有王朝、马汉吗?不过算算时间,张龙赵虎早该回来了,为什么还没见人,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怕何医生她们遇到什么危险。”我也牵挂她们。
展昭点头领命。
没几日,展昭搜遍附近只抓到二百多只鸽子,其中只混杂了8只受过“专业训练”的信鸽。
为了不再连累别人,这次我亲自写,然后一式九份。字迹丑是意料之中,文笔还得模仿古人才是最累的。
“韦大人,一别数日,可否安好?年关将至,玉璧民众十分挂念。草民亦十分怀念大人的仁厚之治。如今城中百废待兴,人手、物资均严重匮乏,汉兵俘虏营内伤寒肆虐,刘郡守分身乏术。所以草民给您写信,恳求韦大人可否下令善待俘虏?草民不懂国家大事,站在医者的角度,只知道生命可贵。战场上的厮杀,实属国家立场不同,拼个你死我活,与人无尤。但战事已经结束,俘虏们已檄械归降,放下武器就是毫无战斗力的平民,与魏国百姓一样,他们只想回乡安居。还望大人能够与对方商议交换俘虏,让各国百姓回归家园。国以民为本,只有人人安居乐业,国家才能昌盛稳定。草民见识短浅,当下只希望大人立即下令善待城中俘虏,改善关押之所,洁净水源,禁止兵士任意侮辱俘虏,俘虏也是人,任何人都不能保证一辈子都是赢家。还望大人体恤百姓。盼复。 沈兰陵。”
☆、第 16 章
隔日下午,酉时三刻,即便身在战俘营中,我也看到了二百只鸽子同时冲天的景象,展昭应该顺利出城找韦孝宽了吧。
过了戌时,刘郡守带人气冲冲来找我,一只只被射死的鸽子丢在面前,让我很是愧疚,我不杀伯仁,却害死伯仁,只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能挽救更多的性命。
刘郡守指着我的鼻子问:“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不慌不忙道:“何以见得?”
刘郡守又扔过来一张纸,正是我写的信。刘郡守说:“这种鬼画符,除了你还能是谁?”
鬼画符?有那么差吗?韦孝宽会不会也看不懂,还好还有个展昭,他可以说。
郡守继续说:“虽然字迹丑陋,难以辨认,但总能认得韦大人三字,还有战俘等字。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出这种办法?”
我索性不装了,“对,是我!我一再要求改善这里。你怎么做的?不行,我只能找他,你知道的,能怨别人吗?”
“沈兰陵,本官忍你很久了!”刘郡守终于撕开伪善的面容发火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医女,以为能仗着韦孝宽就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吗?我告诉你,韦孝宽再精明能干,始终是个汉官,再晋升也成不了柱国将军。本朝以鲜卑为尊,陛下乃至丞相大人,都为鲜卑贵族。惹怒了本官,韦孝宽也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