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柳萱一哆嗦,松了手。我一头扎进长恭怀中,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
“高长恭,你回来的正好!”柳萱回过神,立即恢复叫嚣:“你有什么权利私自扣押我儿?马上放人,否则我要你……”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柳萱脸上,惊诧之际,又是一记穿心脚将柳萱踹翻在地,口吐鲜血。施暴的是……竟然是斛律光!
斛律光无一丝怜悯,啐道:“某一生横纵沙场,从不屑打女人。你是第一个叫某破例,也算本事了得。陆太姬在陛下跟前不是一向温婉慈祥吗?原来这才是真面目,真叫某大开眼界。”
“斛律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陛下不会放过你的!”柳萱叫骂。
斛律光不屑一笑,命道:“押进来。”随即一个侍卫统领被推了进来,看面貌好像是……
“刘桃枝,某问你!”斛律光问地上之人:“你受何人之令,率兵前来包围兰陵王府?”
鼻青眼肿的刘桃枝,勉强撑开双目,四下搜寻,看到了柳萱,一指,“陆太姬!”
“既无虎符,又无圣旨,也无持某之军令,区区后宫老妪竟也敢调军围困皇亲重臣府邸,大兴问罪之师,简直目无纲纪,形同谋反,论罪当诛!就算某今日将尔等腰斩于此,陛下亦无话可说!”手起,一剑劈下……头盔四散,几缕青丝飘散……
“啊……”吓得柳萱、刘桃枝二人哇哇乱叫,抖成糠筛。
“此事容后一一清算,趁某未改变主意前,马上给我滚!”剑回鞘,斛律光怒喝。
柳萱捂着脸颊,阴毒地环视周遭一圈,率先起身,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接着刘桃枝一边谢恩,一边跌跌撞撞退了出去。
“沈兰陵,无碍吧?”斛律光问我。
我摇摇头,问:“怎么你们都来了?”
“老四府邸被皇城禁卫围缫,这么大的事,能不来吗?”高孝珩道,“恰巧斛律大将军也在,就一起赶来了。”
“禁卫军一直由某指挥掌管,忽闻调兵,竟不知何事,怎能不来查探?!看看何人胆大包天,原来是这个祸乱朝纲的老妪!”
“哎,斛律光不是我想说你,但你刚才……”我忍不住道:“要不一剑杀了他们。既然一开始就打算放他们走,何苦羞辱她?这下梁子结大了,她肯定恨死你了,一定会报复的!”
“兰陵,”长恭终于褪去冷漠开口,“斛律将军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即刻与我们一同赶来。别忘了,斛律将军始终是国丈。陛下刚刚把三年一度的封禅大典交由皇后主理,此时若由斛律将军伤了陛下乳母,你让皇后如何自处?”
“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还封什么禅,劳民伤财!”我小声嘀咕。
“所以此番陛下接受了皇后娘娘的建议,一切从简,不必远赴泰山之巅,就在都城西北的贺兰山举行祭祀、祭祖大典。陛下还夸赞皇后贤淑!”
斛律光开口:“自陛下登基以来,前两次的封禅皆由陆令萱那婆子打理。一个官奴出身的贱婢有何资格染指宗氏大典?这些年越发张狂,不但勾结外臣,左右朝政,竟还在后宫挤兑绾儿,觊觎皇后之位给弘德夫人,那个本是绾儿侍女的贱婢,全都一丘之貉!莫说胡后不能忍之,老夫亦欲除之而后快,奈何外臣不便干涉内宫,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胆大到擅自调兵。要不是为绾儿着想,某早就一剑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斛律光的门户之见一向很深,很封建,但想不到的是,在这个尚武的重男轻女时代,鲜卑人里还有这么疼爱女儿、充满父爱的将军。
我长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留下吃个便饭吧,好久不见了,跟长恭好好聊聊!”
谁知斛律光摇摇头:“改天吧!麾下出现如此大之纰漏,大齐兵将竟然任由一个后宫婆子任意调动,门户大开。是某治军不严,贻笑大方,恐寝食难安,急需肃清整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改天再与长恭痛饮。”举步欲走。
“等等!”我想了想,决定提醒他,“你我相识多年,我把你当老朋友,听我一句劝,万事小心,切莫低估陆令萱!”
斛律光笑道:“沈兰陵,刚刚见你与陆令萱对峙,万千豪气令某赞服。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成了小家女子一般怯懦!某征战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战功彪炳,岂是区区后宫老妪能撼动半分?!且不说绾儿贵为皇后诞下皇子,他日必为太子,吾儿郎尽娶公主为妇,斛律家氏地位稳固。沈兰陵,你只管好生休息,切勿杞人忧天!”
“不是的,其实……”我欲言又止,最后道:“轻敌有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自古多少大人物,没栽在大是大非上,却阴沟里翻船,岂不……可惜?!你记住,远离皇宫远离陆令萱,小心刘桃枝。如果高纬单独召见,千万不能只身入凉风堂,切记切记!听见没有?!”
斛律光本想继续调笑,却见我异常肃穆紧张,不由得收起玩笑,一点头:“知道了!”
望着斛律光离去的背影,我长叹一声,再次被长恭揽入怀中,“兰陵勿忧,斛律家族根基深厚,为官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不是这样的……”我以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其实皇后生的是公主,不是皇子。高纬为安斛律光的心,才故意说成皇子的。”
怀抱微僵,明显长恭很吃惊,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反过来安慰:“该不该提醒的我都说了,希望他真能放在心上,多加留意,只盼吉人自有天相……”哎,自求多福吧!
“四嫂!”沉默良久的高延宗终于出声,“你与那陆……令萱的故乡究竟在何处?……为何……为何你们交谈所述,令人费解,我听不懂?……什么现代……古人,还有武什么天的是谁啊?什么叫千载难逢的穿……穿什么?……”
“……”我无言以对,“这个……”
“五弟勿需深究。兰陵的故乡与齐相差甚远,非只言片语所能详述。为免有心人利用,诬她为敌国细作,以后还是少提为妙。”
“知道!”高延宗点点头,“不守就算我不提,陆令萱未必不会拿来做文章。”
“这个你放心。这么多年了,她也应该明白,多说无益。说多了,恐怪力乱神,被人当疯子,甚至妖魔化,对她没好处!”
“四嫂,银针试毒……这事真的与我无关?”很是小心紧张。
我郑重点头:“是,与你无关!六年前在吕家村,我就告诉你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只可惜当时生死存亡,根本来不及解释。银针的奥秘对你们来说稀罕,但在我们那里却是常识,她跟我一样清楚。且你平时很少能接触到高湛,更别说同桌醉酒,还胡言乱语了!即使当年你年少轻狂,不小心说出此事,流传到高湛耳中的几率也很低。即便让他知道,以你素行不良,要他相信更难。所以能使高湛深信不疑,并恨极非要致我于死地的,除了这个当时身处后宫的同乡‘好姐妹’能做到,我实在猜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高湛如此信服。五弟,让你白白自责了六年,真的对不起!”
“原来如此!”高延宗如释重负,“亏我还一直当她是好人,这些年对我等关照有加,想来不过是……”
“结党营私、打探消息。抑或是看看我究竟死了没有!”
“可恨……可恼!”高延宗切齿。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切记以后与之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我道。
“长恭,现在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个骆婆提放在府里只会招惹祸端,还浪费米粮!”
绣云适时从外进来:“禀王、王妃,奴婢已多次询问,郑氏避而不谈,想来……想来……”
“知道了!”我摆摆手,“明儿个就派人把骆婆提丢到皇宫大门口。”
“诺!”
“且慢,等等!”高孝珩叫住元夕,有些为难道:“此事……此事有变!”
“怎么了?”我问,望着高孝珩凝重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待一行人来到地牢,见到的骆婆提,非但不再衣冠楚楚,而且……而且……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虽然我也恨极了穆婆提,但兰陵王府不容许有人滥用私行,这是长恭定下的铁律。
“是老六,一时激愤,下手重了些!”高孝珩不无羞愧道。
“这样子送回去,只怕柳萱更要发狂!不行,马上传医工为他诊治,用最好的药,十日后再送回去。”真是窝囊啊!
“是!”
“高绍信人呢?”我问。无人应答,最后还是高孝珩道:“应该……又去跑到那女人身边守着了,想不到六弟竟会为那样不贞的女子倾心折腰,迷昏了头。”无不痛心。
哎!“算了,也许这也是……真爱吧!事情到了这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垂头丧气拉着长恭回到地面。
“长恭,折腾一上午,我想睡一会儿,能不能陪我?二哥、五弟自便,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可以吗?”
高孝珩和高延宗同时点头,心照不宣笑笑。我拉着长恭回屋小憩,我抱着长恭:“等我睡着才能走,否则我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