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四郎无奈,又咳了几声。
我取开他身下的枕头,让他躺平,“放心,有元夕、元梦在,他们有胆也进不来。如果谁敢伤害你,我……我就不给他们治了。”拽好被角,四郎望着我缓缓闭上美眸,坠入梦乡。
经过三天,无一新增麻风病例。我暗暗舒气,那些难民也开始放心把这里当家一样织业,整理荒田。我一再提醒他们注意劳动保护。
可就在一切转好时,还是出事了。
第五日清晨,我正为四郎换药,老远就听见乔木楠火急火燎的大嗓门,被元夕拦在门外。四郎点头,元夕才放行。
他上气不接下气说:“沈……沈医生,不……好了,茂才叔死了!”
什么,死人了?就算感染,也不至于这么快病危啊。
“今儿一早牛二叔、牛二婶发现他河塘里漂着一人。涝上来一年,是茂才叔,身子都硬了。死了至少三个时辰了。他素日好酒,之前一直滴酒未沾,昨晚开心跟大伙多喝了几杯,独自回屋,可能不小心失足。前天茂才叔才在那里摔倒过,当时伤的不轻,还是沈医生您给上的药。”
“赶紧带我去看看。”我道,得第一时间查看还有无生还可能。
“沈医生……您还是带上治恶风的药吧。牛二叔看到茂才叔身上有斑症,这会儿也觉得身子不适,牛二婶催着让俺来找沈医生呢。”
我一惊,“真的?那……有没有跟其他人分开?”
乔木楠直点头:“牛二叔回家后发现身上情况不对,就没再出门了。”
“兰陵,我……跟你去!”四郎努力直起身子。
“不行。要不……让元夕陪我去,总安心了吧?”
四郎只得命令元夕:“一切但凭沈医生吩咐。”
“诺!”
牛二叔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惊吓加紧张,疑神疑鬼,有些体力不支。
但查看河边的尸体后,我觉得问题严重了。满怀心事,不理会乔木楠的叽叽喳喳,我径直走回屋,脱掉外衣扔在外面,洗手关上房门对四郎说:“虽然我不是法医……就是仵作,但茂才叔肯定不是淹死,他口中只有齿部唇边沾有一些淤泥杂草,腔内并无,肺部也无积水,尸斑的颜色也不像溺死。他的后脑有被钝器重击的伤口,我觉得那才是致命伤。他应该……是先被杀害,再抛尸河中。至于身上的斑块,形成不久,应该是刚被染上的,不足以致命。四郎,我觉得你说的对,朱八公真的很有问题。”
“为什么你不怀疑是他们之中有人起了歹意?”四郎不答反问,却掩饰不住对我专业知识范围的惊讶。
“如果是自己人,这一路险恶,有的是下手机会,不用等到这时一切安稳了才动手。还有,他们是一起逃难来的,能有什么利益冲突?麻风杆病只有两种可能被传染,一是清洁不到位,间接传染,还有一种就是直接接触到麻风病人……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些。改日我为他们全部再检查一次,如果是清洁不到位,那茂才叔平时跟其他人接触,极有可能会有传染病例。”
为免疫情扩散,所有人决定即刻火葬尸体,朱八公也没理由反对。三日后,李茂才的骨灰被简单葬在安坪村后山,乡亲们都来相送。
又过二日,深夜,大家早已经睡下,万籁俱寂,乔木楠瘦弱的身影在树丛中穿梭。他鬼鬼祟祟提着烧酒、元宝蜡烛香,摆在李茂才出事的地方拜祭。一边嗑头,一边念叨:“茂才叔,有怪莫怪,你一路好走。你发现秘洞,却无福享受,倒是让我捡了个便宜。那天为你收尸无意发现,想必日前你摔跤时已然发现,才招来杀身之祸。好歹我们的同乡,我也为你送终,我拿也应该。你千万别来找我。”
说着拿起一帮的锄头,走到一杂草高密处,一下下挖了起来。
“住手!”一道粗嘎的声音传来,朱八公终于出现了,仍旧布巾裹头。
乔木楠吓的跳开起步,心虚结巴道:“朱村长,你不好好养病,怎么会在这里?”
朱八公发出怪笑,恐怖地令乔木楠头皮发麻:“这是我们村,我是村长,什么地方不能去!”
话音未落,身后又无声无息站出数十人,皆是安坪村染麻的病人。在黑夜中如恐怖如鬼魅。
乔木楠有些哆嗦地咽了咽口水:“你们怎么都在?我回去休息了?明日再来劳作。”
朱八公阴沉道:“夜黑风高,你会来此,为何而来?就不必再装糊涂了。”
乔木楠见被拆穿,索性道:“原来茂才叔是你们杀的!”
朱八公阴沉道:“不想死的话,立即离开,永远不得再回来,并以性命发誓不向其他人提及安坪村的一切,否则五雷轰顶。”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乔木楠虽然害怕,但利益当前,是人都不想轻易放弃。
“李茂才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再多的好处没命享有什么用?就算不杀你,我们一人咬你一口,你也别想活。”
“你别吓人,有沈医生在,恶风也能治得好。”
一十九人缓缓走来,乔木楠直后退,最后只得说:“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说完他抛下一切,向村外奔去,突然一柄飞刀从暗处向他后脑射来,刚触发梢,闪过一道亮光,被打落在地。
☆、第 52 章
乔木楠扯开嗓门大喊:“救命啊,沈医生,俺顶不住了。”
没错,乔木楠夜祭李茂才是我们安排的。我只想知道李茂才究竟怎么死的,还逝者一个交待一个公道,至于安坪村的秘密我们没兴趣挖掘,但事实看来两者似乎密不可分。
我扶着四郎从暗处走出,月光将我俩的影子拉的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四郎曾问我:“兰陵有没有想过,朱八公他们为什么要杀李茂才?”
是啊,为什么呢?杀人无非为名、为利或者一时冲动。我检查过所有难民,无一例再感染麻风迹象。之前他们也说,安坪村曾接济过他们,那就表示并无恶意。如果一早就计划杀人,何必还假惺惺浪费粮食?他们盘居在村口时,并无人命损伤。难道李茂才之死真的只是个意外?或者……“这村子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我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四郎点头,“整个村都空了,朱八公他们不肯走只为了等死?他们既不劳作,又何来余粮度日数月不断?李茂才枉死,兰陵看到的黑影,都与这个村子有莫大的关系。”
“那是不是我害了他们?我不该安排他们进来。”我不安。
“兰陵从无害人之心,治病救人,”四郎郑重道:“朱八公等人应该多少心存感激。我甚至觉得他们也非真有害人之心,否则不会让难民进村住下。只是……”
为免再有人枉死,我们思量再三,说服乔木楠演了这么一出戏,引出来的果然还是他们。
元夕和元梦也在不远处现了身,刚刚就是元夕打落暗器,救了乔木楠一命。
朱八公身后也陆续出来不少人,远不止染病等死的那一十九个。乔木楠连滚带爬跑到我们跟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道。
“这话该是我们问你?”朱八公粗嘎的声音在深夜中更显诡异,“尔等究竟所为何来?”
“你这儿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啊?”我觉得些不可理喻,“他们从河南逃难而来,想去玉璧城。我们也只是凑巧途经此地,难道免费为你们治病还算有企图吗?”
“果真如此?”朱八公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信和不屑。
“废话,我跟你们要过一分钱吗?大家只图三餐一宿。本想着治好你们或者等你们病情一稳定就走。没想到你们居然杀人。到底为什么啊?”我气愤。
朱八公道:“如无他求,彼将奚为?”他一指乔木楠。
“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们发现李茂才死因有可疑,才故意让他在河边引出真凶。李茂才之前也曾在那里摔倒过,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招来杀身之祸。”
朱八公道:“人不是我杀的。”
“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冷笑,“你身后的人应该都是安坪民原住民吧?既然从没离开,为什么要假装空村?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就算你没亲自动手杀人,你是村长,由你带领,由你指挥,指使杀人更是罪大恶极。今晚若不是有我们保护乔木楠,又要有一条人命枉死在这里。你们就一点不觉得心不安吗?”
谁知朱八公对我的质问一概不理会,只是僵硬道:“不想死就快离开,否则一个都走不了!”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耐我何?”元梦不屑道。
“哎……你们走吧,”朱八公突然叹气道:“人真不是我们杀的。就是怕有人枉送性命,我们才……”
话音未落,四郎突然低低喊了声:“不好,兰陵小心。”随即,黑压压的冷箭漫天飞了过来,所有人奋力抵挡,他们果然个个身怀功夫,而且看起来不弱的样子。
乔木楠躲在元夕身后,而我仗着防刺服想为四郎分忧,但四郎却总挡在我前面。附近不少已熟睡的乡亲被惊醒,探头一看,有的即刻中箭莫名丧了性命,有的则吓的缩回去,门户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