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吃烧烤的时候,我就建议他给讲讲这个故事。我虽然没有什么幽默感,故事倒是很爱听的。可是我没想到牡丹灯笼居然是我唯一不爱听的故事品种--鬼故事。
“你们都是小姑娘,我就不讲后来的事啦!”骆大春猥琐地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聂秋远,后者面无表情,以行动表达了对他的鄙视。
“这个女子说,她叫符丽卿,是已故州判的女儿,现在跟丫鬟金莲寄居在湖西。从此,符姑娘每天夜里都来乔生家,清晨就走,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月。”
“乔生的邻居是个猥琐的老头,见乔生天天春风得意,心里觉得奇怪,就半夜凿开两家的墙壁偷偷看。这一看可不得了!跟乔生对坐在灯前卿卿我我的,是一个粉妆骷髅呢!”
听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旁边的人身边挪了挪。旁边的人身体温暖的气息传递过来,若有若无地包围着我,让人安心。
秋,没有拒绝我的靠近呢。
“第二天,老头告诉乔生,你和鬼共处都不知道,你可是大祸临头了!乔生一听害怕了,就到湖西去查访,问遍众人都打听不到丽卿的踪迹。天晚了,乔生进入湖心寺少憩,结果转来转去,发现寺里有一间暗室,里面有寄放的灵柩。白纸上题着:已故符州判女丽卿之柩。柩前悬挂着一盏牡丹灯笼,灯下站着一个纸扎的婢女,背上写着金莲二字!”
真的是鬼啊!设想一下当时的情景,还真替乔生感到毛骨悚然。不过更多的是好奇,所以我忍不住问他:
“那后来呢?女鬼有没有复活啊?”
“复活?”骆大春冷笑着说,“乔生去道士那里讨了符咒,贴在门上,女鬼就进不来啦!”
过了一个多月,乔生外出访友,喝醉了,忘了法师的嘱咐,居然仍取道湖心寺回家。到了寺门,乔生就被丽卿和金莲迎入了寺内。丽卿痛责他薄情,虽恨意深深,但不能相舍。
数日后人们发现乔生失踪,邻家老头远近寻问,直到寺中,见乔生已死在柩内丽卿尸身旁,丽卿容貌如生。寺里僧人将二人尸柩葬于城西门外。从此,每当月黑风高之夜,常常见乔生与女子携手同行,一个丫环提着牡丹灯笼走在前面……
这,就是牡丹灯笼完整的故事。
说起来,有一点像聊斋呢。说句不好意思的,我这人胆子挺大,可就是怕鬼,聊斋的故事我也觉得有点儿过于吓人了,所以从来不看。今晚恐怕又是一个恶梦之夜。
听完故事,我都不知不觉快贴到聂秋远身上了,无意间揩了男神一把油,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吃完就快走吧,不然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县城,可就要住在荒郊野外了哦!”骆大春看出我有点儿怕这口,故意说道。
赶到丰县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且开始天雷滚滚,豆大的雨点啪啦啦地打下来。我们选择了县城最大的一家客栈“都来顺”,迅速安置了马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准备各自回房歇息。
就在这时,天上咔嚓亮起一道闪电,晃花了我们的眼睛。紧接着,东边厢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杀人啦!!”
我们几个本能地一激灵,都向东厢房冲过去。东厢房的门口立着一个布衣店小二,手里提的灯已经跌在了地上,勉强燃着。
小二惨白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东厢房的大门。
什么嘛,门都没有打开。
聂秋远走在前面,缓缓地伸手推了一下东厢房的门,门向里忽闪了一下,又弹了回来,显然,是从里面锁住了。
这是一道古代常见的向里推的两扇开门,虽然里面闩上了,但使劲往里推的话,还是能勉强推开一条缝。刚才惨叫的店小二,就是推开一条缝,往里看时,咔嚓一记响雷,照亮了地上死尸惨白的脸。
“因为……该送饭了,可是……怎么敲客官也不开门……我……”小二吓得话都说不顺溜了。
其实,从门缝里看进去,不需要打雷也能看到死尸的脸,因为尸体的旁边,悬着一盏烛火摇曳的粉色小灯笼。灯笼用细细的丝线吊在椅背上,薄薄的纸壁上纹着精美的红色牡丹。
我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两步。
娘亲啊!这不是牡丹灯笼么!
身边的秋如静默的树一般伫立,神色如水。很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盏诡异的灯上头。
是我们两个先一步赶到的,骆大春还有几步的距离。但聂秋远仍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有点摸不清楚是不是对我说的。
“门闩上有锁,窗子,全都闭着呢。”
我心中一凛。是了,重点不在牡丹灯笼,重点在这个呢!
这么说来,这个死人的现场,很可能,是一个密室啊!
☆、No.29 牡丹灯笼(2)
“报官。”聂秋远说道。
我们没有进一步行动,静静地立在门口守着,等着官府的人来。
我感到有一点兴奋,可是又有一点郁闷。难道我真的陷入那种诅咒了吗?这才短短几个月,我人到哪里,哪里就要发生凶案?
“怕么?”秋忽然问了一句。
我心中又是一凛。听说死人了,我本能地立马就精神了,完全忘了我是个娇弱美淑女这码子事!我这种往门缝上挤的表现,可怎么面对男神的关心!
“我……我……”我急中生智,“流萤不想做哥哥的拖累,不怕!”
我表演故作坚强状。
哥哥的气息窒了窒,半晌才说:“那就好,怕就说出来,让媚兰陪你回去。”
我“坚强”地摇了摇头。
县城不大,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店里死了人,毕竟不吉利,是大事,老板早就撑着伞在门口候着了。
“胡捕头,有劳您了!待会儿忙完了,酒水消夜这就备好,刚进了上好的酒……”
“行了!”胡捕头生得人高马大,“废话少说,人在哪儿呢?”
店老板忙将官府的人往现场引。胡捕头带着一窝捕快,在厢房门口立定了,发现门口还站着我们一圈人,觉得十分诧异。
“你们是谁啊,没事别站在这里,小心我告你们妨碍公务!”
好现代的台词!
聂秋远气定神闲地掏出官牒印信:“伊川县新任县令聂秋远,取道宝地,恰好遇上此事,愿搭一把手。”
其实这话说得挺客气。胡捕头验了验官牒印信,发现是真的,看上去十分惊讶。
伊川县令,说起来跟胡捕头的上司丰县县太爷可是平级的,是见了面必须俯首听命的主儿。
可是这伊川县令,看上去也就二十岁?这也太年轻了吧!而且,站在这里的一群人,全是帅哥美女啊!
我觉得,胡捕头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他惊讶地看着聂秋远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爽很骄傲。
胡捕头沉默了片刻,就上前行礼并开口道:“大人请!”
那边骆大春抬脚就把门踹倒了。
这并不是骆大春行事鲁莽,而是门从里面上着锁,如果踹的技术含量高,是最快最方便的办法了。
屋里黑逡逡的,牡丹灯笼微弱的火光跳动着,将屋里映得诡异恐怖。
店老板早叫人掌了灯过来,但他们人却不敢近前。我们接了灯,放置于现场的各个位置,将屋里头照得雪亮。
地上躺着的,是一位白衣书生。他仰卧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扼着自己的喉咙,两眼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细看看,这人死状虽然狰狞,相貌却是相当清秀的,活着的时候,怕也是一表人才呢!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他的双手虽然扼着自己的脖子,但脖颈上也没有任何的扼痕或者索沟,光光滑滑的,不像是勒死的样子。
这是,怎么死的?
而且,环视四周,骆大春踹倒的门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扶起来,竖着倚在墙壁上了。很显然,门从里面闩上了,不但闩了,还加了一把铁锁,直到现在铁锁还呈现锁住的形态。
而窗子呢,全部都闩得严严实实。捕快们都很有意识,立马就检查好了,没有一扇窗,是开着的。
房间不小,但整个房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西墙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一个出气的孔洞,再无任何敞开之处。而那个孔洞的大小,连一只野猫都不一定钻得过去。
不但又遇上了死人,还遇上了侦探剧中最经典的一幕--这,真的是一个密室啊!
如果是凶杀案,那么,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呢?
所以,我们应该按密室杀人的程序走。首先,应该考虑是不是自杀嘛!
“门窗都闩住了,如果是谋杀,凶手是走不掉的。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屋里没有其他人,现在在场的,刚才也都在外面出现过,不可能是事先藏在屋里的。所以,死者,恐怕是自尽了吧!”
丰县的胡捕头不是个庸材,十分上道地说出了上面这番话。
大着胆子跟在门口的老板连连点头。
确实,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但是聂秋远走到桌案之前,稍微巡视了片刻,就说道:“从尸体的状态看,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案上砚台是新研的墨,他死前正在抄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