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天意能有什么不明白,她眼里慢慢浮起一丝丝讥笑,在季初色还没看清的时候,便散开了。
季初色看着娘子脸上寡淡的笑,心里募地一沉,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要如何去解释,唯有看着娘子的双眸一点一点变凉,他的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变凉。
“既然夫君无话可说,无话可解,那么妾身先下去备膳。”这一句话带着淡淡地嘲弄,让方才季初色那一句认错变得可笑,知道错了,也知道错在哪里了,却不愿将原因交代,这让天意的心变得哇凉哇凉的。
手上稍微用力便挣脱了那双手,天意连一眼都没有再看他,便转身出了房门。
季初色望着空荡荡的手心,方才那滑腻柔暖的手似乎残留在他手心里的余温未散,他突然颓然地靠在娘子方才落座的椅子上,一手抵住额头,嘴角难以抑制地露出一抹苦笑。
方才娘子那一问,并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他终究说不出口。
刚开始骗你,是因为留念你对待痴傻的自己那样的柔情,那样的细心,那样的全心全意,他想在娘子身边,这般无忧无虑不用考虑面前一大堆麻烦,可以放纵自己,恣意享受娘子的好,后来当他想要跟娘子说实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又出了异样,被人说活不过两年,他怎么忍心娘子得知真相,欢喜后又要面临更加痴傻的他,这种患得患失,他不想娘子去感受。
风烈查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头绪,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年他病重痴傻,已经错过最佳调查时间,风烈群龙无首,估摸那时候已经被他吓坏了,只顾着救治他,再回头去调查,恐怕该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毁坏干净了。他只不过是想好好在娘子身边度过这最后的时间,可惜这个朝廷也不让他安生,赫来国在这节骨眼上犯上了东临,他身为一国之将,不得不扛起这个责任。
风烈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主子,就算是当年在战场上,敌手狡猾,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却也没有让主子露出这般为难失落的表情,凤一们齐齐现身,他们站在一旁,神色十分担忧。
“主子,您还好吗?”凤一率先开口。
“主子,听说这女子生了气,都是要哄的,大少奶奶刀子嘴豆腐心,您哄哄她,估计气就消了。”席三开始在一旁出主意。
“对,虽然席三平时不靠谱,这句话倒是挺靠谱的。”平时很少说话的州四也凑上一脚。
于是几个在外头名声震天的风烈护卫在这时候咕叽咕叽起来,也丝毫不输于外头八卦的女子,其实也不是风烈们本性如此,而是因为见他们主子实在是为难,他们身为亲卫不得不化身为老婆子,在一旁出着主意。
此时凌二开口了,“主子,这次估摸着,您不好蒙混过关。”
凌二这一句话,让屋内的人顿时止住了口,其实他们插科打诨也没曾想说能够帮上主子什么忙,不过是为了让主子转移注意力,其实在这段时日与大少奶奶的相处,他们也摸出了大少奶奶的脾气,面上柔柔软软像是一个好拿捏的柿子,但是实际上冒犯到她头上来,管你是老虎还是狮子,爪子就已经挠上去了。平日里大少奶奶对主子多有纵容,是因为她觉得主子单纯容易受人欺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被她发现她平日里宝贝着的猫咪,实际上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狐狸,心里那点怜惜早就被丢到爪洼国去了,剩下的只有被欺瞒的羞辱。
季初色不由想起之前他抱着她坐在树上,问她关于欺瞒的后果,她当初虽然玩闹着回答,但是他知道,娘子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真心的,他顿时也觉得自己混账了。
见主子面色不愉,风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跑到一旁嘀咕起来了。
“你们说这怎么办?主子过几日就要出征了,竟发生这种事,这让主子心底也不安生。”席三嘟囔着。
“这也怪不得大少奶奶,谁让主子自作自受呢!”凤一幽幽地回道。
几人面面相觑,想起之前他们也劝过主子,谁也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算了,咱们也插不了手,静观其变吧。”凌二做了最后的总结。
于是几双幽幽的眼睛看了眼自家主子,满是同情。
只是陷入自己思绪的季初色根本没有发现他身后这几个如同怨妇般的眼神。
晚饭时间到了,季初色看着端着菜鱼贯而入的侍婢,不消一会儿就已经地将桌子搁满。
季初色等了一会儿,不见娘子过来,不由想是不是娘子还是在和他置气,连饭都不吃了,顿时他神色未明,站在一旁的明月隐隐感觉这两位主子似乎有些问题,却被主子散发出来的冷气压给震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其实这倒冤枉天意了,她原先是一肚子气的,但是当走到厨房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氛围,顿时肚子里的气像是打在棉花上,她想起三天后美人就要去征战了,不由也加入阵营,帮着侍砚准备起晚膳。
所以她端着熬好的汤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满桌子的菜都完好无缺,再看看散发着低气压的季初色,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当她将汤放在桌上的时候,被她的响动拉回神的季初色看了她一眼,眸中似乎有光亮一闪。
天意也没注意,只是在椅子上坐下,便顺口问道,“怎么不吃?饭菜都快凉了。”
季初色原本担心娘子连饭都不跟他吃,现在见她人来了,也就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回道,“等你。”
天意一怔,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笑了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快吃吧,否则待会都凉了。”
但是天意话一出口,便僵住了,她低下了眉,这是美人喜欢吃的,但是当他恢复了神智,不知还喜不喜欢,她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季初色倒是没有发觉娘子的一霎那失落,只要娘子肯与他说话,肯给他添菜,他便已经受宠若惊了,他握起筷子,将那块排骨放在嘴里,竟觉得这块排骨比之前吃过的还好吃,见季初色如此,天意笑了笑,也开始吃起饭来。
季初色偷偷看了眼娘子,本来也许想帮她添一添菜,可是看到娘子捧着饭碗专心致志的模样,他不知怎的,那双筷子却不敢往娘子碗里搁,而娘子自刚才夹了一块排骨给他后,就再也没有给他添过菜,记得以前,娘子的筷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碗,他的眸子顿时有些黯然,是不是一旦真相揭开,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其实这倒是冤枉天意了,她觉得既然美人恢复了神智,那么以前对待美人的方式就不必了,他这么大的人,总该会自己夹菜,再说了,她也不知道清醒的美人和以前呆萌的美人口味是不是还是一样?所以她便打消了帮美人添菜的念头。
于是一顿饭吃的寂静无声,季初色吃的索然无味,天意倒是吃了一碗白米饭,就不知道美人有没有吃饱。
☆、212.第212章 同榻异梦
下人进来收了碗筷,天意不想与他相顾无言,便以着消食的借口在出了房门,在院子里溜达。
季初色望着娘子的身影在树下发呆,不由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倒是把进来收拾碗筷的侍砚侍墨吓了一跳。
天意自然是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她揉了揉眉角,今日的事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想不到终有一天她所依赖的人,竟然是也在欺骗她,一瞬间,心底有一种恐惧在萌芽,如果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会欺骗她,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值得信赖?
“不是,也许他有苦衷呢?”
“可是有苦衷可以说出来啊,可是明显他不想解释。”
“也许……”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是在为季初色辩解,一个在埋怨季初色。
天意任由着两个小人在心里折腾着,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对着渐渐沉寂的天色发呆,说好要消食的人,却发了一晚上的呆。
最后还是季初色在里面等了许久,不见她进来,便拿着一件披风走了出来。
“夜深露珠,小心着凉。”
瑽瑢好听的声音响起,不似过去那种糯米团子的语调,天意回身看了他一眼,恍恍惚惚以为还是以前的美人,只是在看清他眸底的宁静自若,她才打了一个寒颤,终究已经不是她的美人了,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披风,最后点了点头。
夜深了,便也该就寝了。
天意进了房间,沐浴之后,才想起一件事,她的眸子扫向房间里唯一的床榻,不由有些怔愣,待会她是不是要和他一起睡在一张榻上。
若是在今天之前,她自是没关系,因为她在乎美人,和自己心爱之人抵足而眠,虽然没有做什么,但是她仍欢喜自若,但是今晚不同了,因为季初色已经不是之前的美人了,他是清醒的,他是有自己想法的,天意擦着头发,开始有些发愣,跟季初色共处一室,她还可以接受,但是要是同塌而眠,她倒是浑身不自在。可是现在让人再收拾一间房间出来,想来也是不合适的。
天意就是这样想着想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