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最感激的事,就是能当你的弟弟,谢谢你。”
然后她就哭了,趴在于磊并不宽阔的背上,想要告诉他,她没那么好,可是于磊突然就变成了余小修的样子,再然后,她就醒了。
余舒睁开眼,摸摸眼角,干涩涩的,没有眼泪。
她很想要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可是她又哭不出来,她宁愿相信这不是个梦,而是于磊在另外一个世界告诉她,他从来没有对她失望,她永远都是让他最骄傲又自豪的好姐姐。
她必须坚强,让自己活的好好的,才不负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余舒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浑身的不适和背上的伤痛,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房,衣柜,书架,圆桌,都是正经的家具,上有漆色,不似她在杂院住的小茅屋,身底下是崭新的被褥,闻一闻,还带着皂香,干净,又温暖。
她依稀记得,昨晚上在桥底下,被曹子辛领了回来,余舒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换掉的衣服,没有尖叫,而是皱起了眉头。
看来曹子辛是知道她是女孩子的事了,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她的隐瞒。
“哎呀,你醒了。”
赵慧端着药进来,看到坐在床上发呆的余舒,赶紧上前去放下药,伸手去探她额头。
“赵婶?”余舒嗓子有些发哑,一说话喉咙就痒痒的。
赵慧放下手,见余舒能认人,就放心了,点点头,关心地问道:“头疼吗,身上还有哪难受?”
余舒被她过分关切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舔舔嘴皮,小声道:“想喝水。”
“那先把药喝了吧。”赵慧端起药就要喂她,勺子吹一吹,送到她口边,很是热情。
余舒赶紧抬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赵慧有些失望地把碗递给她,又想起来还没告诉曹子辛,忙起身道:“我去和曹掌柜说你醒了,不然他还要去请郎中来。”
余舒点点头,小口小口地把药喝了,这苦味反倒让她清醒,精神了一些,扭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窗纸外头,隐约见着院子里有两道人影正在说话,一个是赵慧,一个应该就是曹子辛。
知道这是曹子辛的地盘,余舒安心了许多,她把药碗放下去,伸手解开了过分宽大的衣衫,看了看身上缠绑的纱布,手臂绕到后背摸了摸,疼的揪起眉头。
检查了身体,她刚将衣服系上,就听卧房门外问道:“阿树,是我,曹大哥,你好些了吗?”
第五十九章 落脚
“阿树,是我,曹大哥,你好些了吗?”
曹子辛声音就在门外,余舒听到,心里那点担心放下,看来曹子辛是不怪她隐瞒女儿身这件事。
只是她昨晚那个狼狈样子被人家从路边拾回来,现在再和他照面,难免会觉得不自在,好在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余舒偷偷清了下嗓子,才回声道:“好多了,曹大哥,多谢你昨晚带我回来,给我请大夫。”
“不用同我客气,我说过,你有事尽可以来找我。”曹子辛背手站在门边上,守礼的不向内看,不同于昨晚的特殊情况。
这下余舒不知如何接话,要是平常她和曹子辛相处,必是要顺着他的话开个玩笑,但是现在她可没那个心情逗趣,只一心想着,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
纪家回不去了,余小修见不着,青铮师父不知现在清不清楚她的情况,她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若不先找个地方借宿,怕是要像昨天一样,睡在桥底下,同乞丐搭伙。
不知道曹子辛愿不愿收留她几日,要是他不方便收留她,那她就只有到城东梅林去投奔景尘大侠了,自那回她给他换了银钱让他吃得上饭,隔三差五会到梅林去找他一回混交情,景尘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的,但是大概不介意管她几顿餐饭。
至于青铮师父,他自己还在纪家混吃混喝,还是别指望他了。
曹子辛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屋中动静,向门边靠了靠,出声唤道:“阿树?”
屋里很快就有了回音:“曹大哥,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余舒厚着脸皮道:“不瞒你说,我昨天是被家里赶出来的,你想必也知道,我挨了打,家是回不去了,又没有别的人可以投靠,你看是不是能收留我几日,让我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余舒以为他为难,赶紧补充道:“我不是白住你的,我会干活,人勤快,家里的打扫我都能干,做饭,洗衣服,你铺子里的活我也能搭把手,不要你工钱,只要你给我个住的地方,让我吃顿饭就行。”
她这番低声下气的请求,全无平常神气的样子,曹子辛听的颇不是滋味,一手扶住门框,轻声问道:“阿树,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余舒想了想,既然要求人,就不好再撒谎,于是就实话实说:“先前一直瞒着你,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娘是城中易学纪家三老爷的一房妾室,我还有个弟弟,我们俩并非是三老爷所出,是跟着娘一同改嫁过去,在家里日子一直不好过,我、我昨日偷偷在我们家老太君院子里钓了鱼,早上被逮住了,府里前晚遭了贼偷,人没抓到,纪家人刚好气没处撒,就重罚了我,打了我一顿鞭子,就把我赶走了。”
说到最后,余舒有些黯然,现在搞得这样狼狈,在这件事上,她确实需要深刻反省。
来到这古代以后,她过的太随心所欲,仗着自己内里头是个成年人,就小看了这古代社会的制度,也从未认真研究过这里人的习性,一味地按着自己的喜恶走,却忽略了这是一个同她过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大不一样的地方,她需要去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来适应她。
在没有相对应的能力之前,强出头只会让她磕的头破血流。既然她现在生活在这个地方,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上一回那二十下藤条没打醒她,这一次一顿鞭子抽打,可是活生生血的教训,再执迷不悟,闷头往前走,那她就真是白活了半辈子。
这厢余舒边说边反省,曹子辛在门口听着,又是一番想法,听到余舒坦然相告,她是因为偷鱼被抓,被纪家毒打,虽觉得她自己行为也有失德,但更多的是埋怨纪家过分,那八宝香鲤的珍贵名头,他也听过,可这小姑娘再怎么有错,纪家把人撵走之前,还硬要毒打一顿,拿一个小姑娘出气,就是纪家不厚道了。
倘若昨晚他没遇上余舒,叫她背着伤在大雨里待一晚上,现在有没有命在,都是另外一说。
“阿树,你一个女孩子,同我住在一起并不妥当,我和赵大姐商量一下,让你先住在她那里,你看这样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
答话声是从背后传出,曹子辛转头,就见赵慧端了一只汤碗进来,对他道:“你去厨房看着热水,我来同她说。”
见她先答应了,曹子辛当然是一百个好,让开身叫她进屋里去。
余舒听见外面说话,不曾想会有这样容易就找到了去处,见到赵慧进来,讷讷道:“赵婶你——”
赵慧在床边坐下,碗里的云吞面冒着热烟,她一边勺子搅着,一边对余舒道:“我是一个人过,你就放心在我那里住下来,住多少时日都行,你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别的,来,趁热吃。”
浑身滚香的云吞喂到嘴边,熏的眼热,余舒不能适应这长辈一样的亲切,喉咙滚了滚,才小声道:“谢谢赵婶。”
当天上午,余舒就挪动到了赵慧家里,小院没有曹子辛那间大,只有一间屋,一个灶房,院子里还有一块小菜地,种着些调味的芫荽和花椒,养着一窝鸡。
曹子辛把他书房里的竹榻抬到了赵慧家里,放在卧房,赵慧硬是要余舒睡她的床,自己铺了一层褥子,改睡那竹榻。
余舒烧退了,不需要人在床前经管,赵慧又给她背上换了一次药,就窝在竹榻上补觉,曹子辛也回去休息。
曹子辛和赵慧今天没做生意,都待在家里,到晚上,余舒睡醒,赵慧竟是杀了一只鸡,给她炖了鸡汤给她补身体,余舒自认和她不过两面之缘,蒙人家这样厚待,虽愧不能受,但也没有不知好歹的拒绝,只把这份情义记下,留着日后再报答。
就这么过了一日,第二天,余舒后背伤的鞭伤开始结痂,郎中给开的伤药很管用,赵慧却担心余舒伤好了背上留疤。
余舒的事,赵慧也都听说了,她倒是同曹子辛的想法一样,认为纪家做事过于狠辣,余舒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受了这皮肉伤,留下一背疤痕,要是心气薄点的,只怕想不开会去寻死,和要人命有什么两样。
赵慧担心,早起给她换好了药,把衣服给余舒披上,嘴上安慰道:“等脱了痂,我去寻些老蜂蜜给你涂抹,那个能祛疤痕,不怕留下印子。”
余舒没太担心身上会留疤这种“小事”,慢慢套好了衣服,扭头对赵慧道:“慧姨,我今天爽利多了,你不用在家中陪我,出摊去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