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尘。”
景尘一听到余舒声音就站了起来,看着她一脸担心地挤开人凑上前,适才的不自在顿时就不见了,冲她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摊子前头那几个人看到余舒和景尘认识的样子,便有个长相灵巧的姑娘脆声问道:“你就是余公子吧,景公子说这是你的卦摊儿,我们几个等了好半天,你可算是来了,先帮我卜一卜吧。”
余舒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听这姑娘开口说要卜事,难得见到一个客人,心头一喜,赶紧就笑应道:“行的。”
她朝景尘递了个待会儿再说的眼神,绕到摊后头坐下,和颜悦色道:“姑娘贵姓?”
“我姓周。”
“周姑娘,你要问些什么?”
“你给瞧瞧下个月哪一天是好日子,我娘和哥哥要回乡去。”
有言道,出门先看黄历,那是说给近现代的人听的,古时候的黄历,是仅供皇帝家族使用的历法,而寻常老百姓要想挑选吉利的日子行诸事,避开祸凶,都要去问卜,譬如搬家、会友、安葬、嫁娶等事体。
“好,你且等等,我这就给掌一掌。”
余舒排历并不是很在行,但会的够用就是了,让景尘帮着研墨,提笔去算,写没仨字,就听那周姑娘窃笑声,顺着她的目光瞥到手边几张写有景尘字体的纸张,再瞧瞧自己那狗爬字,便知她笑什么,却不着恼,而是回笑道:“姑娘莫笑我写字难看,我这兄弟人长得俊,字就写的漂亮,我人丑些,当然写字就丑了。”
周姑娘被余舒说中所想,本来窘迫,但听余舒下头歪理,就同周围几人一样被她逗笑,抬头打量了余舒两眼,是见眼前少年,额圆眉长,鼻挺目亮,观之可亲,哪里好称丑,只是不及身旁人俊雅罢了。
景尘看着余舒三言两语就把那小姑娘逗笑,应付自如的样子,让他不得不佩服。
余舒只与人家说笑两句,就认真去排算,大约过去盏茶工夫,才放下笔,对周姑娘道:“下个月初三、初五、十一,都是宜出行探亲的好日子,敢问令尊令堂各是什么属相?”
周姑娘不知余舒所问为何,却还是配合着告诉她:“我爹肖牛,我娘肖鸡。”
余舒伸手在纸上一划,道:“那就初五吧,初三冲牛煞,十一冲鸡,初五宜好。”
周姑娘点点头,不做旁疑,“有劳你,多少钱?”
这还是余舒在秋桂坊摆摊以来头一次有人开口要给钱,余舒没傻地再说“算不准不要钱”,飞快地比较了市价,便伸手比道:“你是今天头一个客人,给五十文钱就好。”
别处算历都是一角银一回,到了余舒这里就减半,周姑娘一听恁的便宜,当即高兴地数了半串子铜钱放在桌上,又看了景尘两眼,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余舒看着桌上放的钱,差点红了眼,熬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开张,她高兴地扭头瞅着给她揽了头一笔生意的景尘,心想这家伙倒是招财,看来那计都星的命理也不是真的坏到无可救药。
突然间,余舒笑容僵住,瞪眼瞧着景尘,猛地想起什么,按着桌子站起来,踮脚看着快要走没影的周姑娘,丢下一句话,便心急火燎地追出去:“景尘你先看着,我去去就回。”
坏菜了,她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脑子,全把景尘这祸根的事忘在脑后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算我倒霉认识你
景尘远远看着余舒追上方才那位问卜的周姑娘,比手画脚的不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才掉头回来,看她神情,不知为何不见了方才的高兴劲儿。
卦摊前头还有几个等算的人,余舒折回卦摊边上,急急忙拿笔在纸上记下一串八字,才对那几个客人抱歉道:“几位,实在是对不住,我有些急事要回家去,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这样,你们等明天再来找我,我不收钱代你们算一卦。”
几人原本等了半天见算不成,就有不悦,听到余舒后半句话,才露出不满,一个个离开了。
打发走了这几个人,余舒就开始收拾卦摊,景尘疑惑地拉拉她袖子,用目光询问她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要回家。
余舒一时不知该如何同景尘解释,便敷衍道:“先收拾东西,回去路上再和你说。”
她一边整理,一边想着该怎么和景尘说,实话是肯定不能讲的,难道要她告诉景尘,她是怕他同生人接触,会给人家带去麻烦,无端祸累其他。
同景尘相处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在防备那计都星的厉害,虽不知有几成是因为景尘的影响,她和余小修还有夏明明三个人,这段时间确实是没断过小灾小难,多数都在她的留意下避了过去,当然也有避不过去的,好像是昨天她算到了破财,结果还是被人家砸了摊子。
余舒闲时也曾琢磨过这计都星带煞的事,有几种猜测,一是这计都星发作有周期性,就拿他们在船上历险,九死一生后脱险,就安定了好一阵子。至少他们在山洞里过那段时间是相安无事,所以说,这计都星发作不是回回都要人命的。反应在数学图像上是呈抛物线形状,每一次大凶之后,都会消停几天。然后再一点点回涨,到达下一个顶点。
二是这计都星的发作是有条件性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牵连旁人,至少是要同景尘有过接触才行,但这接触或多或少,她却找不到一个标准,拿她来说,在义阳城时,她和景尘只是隔着一条河互相看到。他就有感觉她受到他牵连,但是只互相看到,就能让对方历险,这计都星未免太霸道了些,不符合存在逻辑,所以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条件,例如,某些时辰,某个日子。
三是这计都星的发作是有时限性的,假如被祸累。那就算不是立即倒霉,也不会潜伏上太久,大抵是在一个月的时间内。
余舒刚才追上那周姑娘,花言巧语问了人家的生辰八字。又让她明日再来,就是为了回去算一算,小姑娘有没有受到景尘牵连,别和夏明明一样倒霉,因为早起开窗子透气,就差点送了性命。
其实直接询问景尘会更方便,他早前还没失忆时,就曾告诉过她,同他有过接触的人是否被祸及,他是有感觉的。
然而她不敢贸然去询问景尘,景尘是失忆,可是他不傻,事关他本身,有什么不对他肯定有所察觉,到时候他追问起来,要让余舒如何解释他那煞命,解释后景尘又该何去何从。
余舒发愁,当初带着景尘上路,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之前景尘没什么同人接触的机会,一切都要靠她打点,还不觉得困难,现在景尘一出门,问题就来了,难道她能让他一辈子都待在那小院子里不出来?
“唉。”
回去的路上,景尘侧头看着叹气连连的余舒,能察觉到她是在发愁,却不知为何,原本还想要问她为什么急着回家,见她这样子,就没有再添乱,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回了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余舒才找了个别扭的理由搪塞景尘,说是她给那周姑娘的排错了日子,要回家温习下历法。
余小修看余舒又不到中午就推着摊子回来,不免好奇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是车子又坏了吗?”
余舒正在心烦,就没搭理他,进屋坐在书桌边,胡乱匀了点墨出来,便拿着记那周姑娘的八字条子开始算,毛笔用着极不顺手,严重拖延她计算进度,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把那周姑娘这一个月内的祸时统计下来,结果让她松了口气,又郁闷不已。
小姑娘好运气,接下来一个月里就只有一场小病,和人有些口角之争,就没有什么大害,是她白担心了。
“再不吃饭都冷掉了,有什么活等下再干吧,”余小修早热好了饭菜,进来喊了余舒几次,都没有叫动她。
“这就来,”余舒将草纸折好放在桌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听到骨头咔咔作响,又掰了掰指头,才跟着余小修出去。
夏明明到培人馆去打听事,中午不回来,就他们三个吃饭,余舒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一张方桌,左边坐着景尘,右边坐着余小修,桌上两盘菜,一盘家常豆腐,一盘炒青菜,素的很,却比余舒和余小修在纪家杂院住时的伙食要好多了。
他们坐在桌面上,金宝就在桌子底下吃食,余舒给它准备了个专用的碟子,手掌大小,就它那丁点饭量,绰绰有余了。
余小修从景尘那里询问了余舒为何提早收摊回来的原因,看余舒情绪不高,就以为她是在不高兴给人算错卦的事,没有缺心眼地再提起,而是央求道:“哥,我在家里闷好些天了,明天陪你出去摆摊好不好?”
余舒道:“闷了等下吃完饭就出去走走,顺道上后条街上打坛子醋。”
她明天是不打算再带景尘一起出门,要余小修不在家,谁来给景尘做饭。
余小修撇了下嘴,心里头明白,就揭穿她道:“你是怕景大哥一个人在家没法子吃饭吧,你放心。我前几天教过他生火热饭了,留他一个人在家饿不死。”
景尘筷子一停,抬头看向余舒。心中有些好笑,暗道难怪她总让余小修留在家里做题看书,少叫他出门。原是留下他给自己做饭。